林风摔下去的时候，脊梁骨撞得整块地都在震。
他仰头望着天，灰蒙蒙的云压下来，鼻子里一股铁锈味混着干草渣子，呛得想吐。
“重来！”
导演的声音从喇叭里炸出来，“林风你他妈是石头做的吗？
翻！
再翻一遍！”
他抹了把嘴角，血在虎口洇开一条红痕。
起身时膝盖咔哒响了一声，像是卡住了又被硬掰回来。
“来了。”
他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眼神没变，盯着靶心那点红布，像要把它瞪穿。
片场没人看他。
几个化妆师围在凌霄边上转圈，矿泉水瓶盖都替他拧开了才递过去。
林风一瘸一拐地走到威亚架底下，背后传来几句笑。
“这武替走路怎么跟抽筋似的。”
“装什么主角梦啊，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没回头，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破武打服，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脚还沾着昨天摔出的泥印。
深吸一口气，抓住钢索，腾空而起。
翻滚、侧身、落地、前扑——动作连贯得像水往下淌。
尘土被带起来一小撮，很快散了。
“停！”
导演喊完才慢悠悠抬头看监视器，“嗯……勉强能用。”
助理赶紧接话：“对对，林风确实比以前稳多了。”
林风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凌霄在休息区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咱们片场的活道具吗？
演得不错嘛，要不要给你加个镜头？”
他没理，转身去角落拿了瓶水，拧开猛灌一口，喉咙火辣辣地疼。
叶霜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她一身西装，剪裁利落，高跟鞋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带着节奏。
片场一下安静了。
“我要找林风。”
她说。
助理愣了一下：“您是投资人叶总？
他在那边。”
她径首走过去，在一群惊愕的目光中站在了林风面前。
“我想请你拍一场戏。”
林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
他指了指自己。
“对。”
她点头，“古装动作戏，男主角。”
现场一阵骚动。
凌霄脸色变了：“男主角？
剧本不是早就定了吗？”
“临时调整。”
叶霜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凌霄咬牙，没敢再多说。
林风咽了口唾沫，心里咯噔一下。
从小他就爱武侠，做梦都想当主角。
可现在机会真砸下来了，反而有点懵。
“为什么是我？”
他问。
叶霜看着他：“因为你刚才那套动作，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演员都干净。”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
“那我试试。”
拍摄当天，林风第一次穿上主演的衣服——一件黑色战袍，腰间佩剑。
整个人气质变了，站那儿不再像个背景板。
他站在镜头前，手指搭在剑柄上。
“准备——开机！”
他深吸一口气，拔剑而出，剑光一闪，干脆利落。
就在收剑的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
声音没了，风吹树叶听不见了，摄像机还在动，但画面不动了。
连空中飘着的灰尘都悬在半空，像是时间被按了暂停键。
林风愣住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发现自己还能活动。
“怎么回事？”
他低声自语。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角色？”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能动，其他人全都定格在原地。
他跑到叶霜面前，她嘴唇微张，眼神清澈，似乎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困在了那一刻。
“叶总！”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冰冷僵硬，没有温度。
他慌了。
“这是幻觉？
还是梦？”
他转身冲向片场边缘，却发现大门不见了，西周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
摄影棚、灯光、人群全都消失了。
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你们在哪？
谁在搞鬼？！”
他大吼。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沉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
“林风，你以为你只是个武替演员？”
声音再次响起。
他握紧拳头，心跳加快。
“我是谁？”
他问。
“你不是你，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他瞳孔一缩。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陌生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印记。
“我不记得这些……我明明是林风，那个每天练功、吃冷饭、被人呼来喝去的武替演员！”
“你错了。”
声音冷漠无情，“那个林风，己经死了。”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他后退一步，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练武、第一次穿上武打服、在片场摔倒又被拉起来……那些记忆，是真的吗？
还是……别人塞给他的？
他开始怀疑一切。
“如果我不是林风……那我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重新流动。
摄像机继续运转，叶霜眨了眨眼，恢复了动作。
“林风，你怎么了？
发什么呆？”
她问。
他怔住。
看着眼前的叶霜，看着周围恢复正常的一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因为他手背上，多了一道淡青色的印记。
就像梦醒之后，留在枕边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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