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歇后的清晨,柏油路上蒸腾着细密的水雾,梧桐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脉滑落,在积水里砸出圈圈涟漪。
高利东攥着口袋里被汗水浸湿的三百块钱纸币,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毛边,那是母亲卖了半年咸菜才攒下的积蓄。
证券交易所的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人群,电子屏幕上跳动的红绿数字像呼吸般闪烁,空气中飘浮着点钞机的油墨味与咖啡残渣的酸涩气息。
他刚踏入大厅,空调冷气裹挟着压抑的寂静扑面而来。
密密麻麻的电子屏幕占据整面墙壁,无数代码与曲线在蓝光中沉浮,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里,偶尔夹杂着股民压抑的咒骂。
“小伙子,要买股票?”
身旁传来沙哑的询问。
转头望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股民正倚着金属栏杆,褪色的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泛黄的报纸,镜片后的浑浊眼珠打量着他单薄的身影,“就你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高利东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掌心的汗渍洇湿了纸币边角,他想起昨夜记忆洪流中闪过的画面:天启科技的 K 线图在十一点十七分冲破阻力位,午后涨停板封单量高达三百万手。
穿过人群时,他的帆布鞋踩过不知谁遗落的交易单据,纸张上 “补仓通知” 西个红字被水渍晕染得模糊。
自助交易终端的金属外壳冰凉刺骨,他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微微发抖。
当 “天启科技” 的代码出现在屏幕时,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看那个穷酸样,怕不是把家底都押上了。”
“这种新股民,三天就得赔光哭着出去。”
高利东咬住后槽牙,将全部资金砸入委托栏,确认键按下的瞬间,仿佛听见自己心脏炸裂的声响。
时针缓缓爬向十一点,原本波澜不惊的股价开始出现异动。
绿色曲线陡然上扬,人群中爆发出零星的惊呼。
高利东死死盯着屏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当涨幅突破 15% 时,身后突然传来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
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分开人群走来,为首的金丝眼镜男气场压得空气都为之凝滞 —— 正是记忆中操控多只股票暴涨暴跌的张耀宗。
“谁在炒‘天启科技’?”
声线像是从冰柜里刨出来的碎冰。
老股民突然拽住高利东的衣角,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递过来:“小伙子,赶紧走吧,这张耀宗可不是好惹的。”
但高利东纹丝未动,他看见张耀宗西装内袋露出半截雪茄盒,正是三天后被纪委查获的受贿物证。
“是你?”
张耀宗的鳄鱼皮鞋停在他面前,昂贵的古龙水气息里混着烟草的焦糊味,“一个无名小卒也想在我的地盘分一杯羹?”
高利东抬头时,镜片后的阴鸷目光像手术刀般划过他的脸。
他突然想起昨夜记忆中闪过的画面:张耀宗在审讯室里崩溃痛哭的模样。
“张总,我只是按市场规则办事。”
话出口时,他惊讶于自己声音的平稳。
张耀宗身后的保镖往前半步,西装下的枪套轮廓若隐若现。
千钧一发之际,高利东突然提高音量:“张总,你以为压得住‘天启科技’多久?
你操纵股价的证据,我己经掌握了。”
这句话让整个大厅陷入死寂,只有电子屏幕的蜂鸣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
张耀宗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金丝眼镜滑落半寸。
高利东看见他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指节泛白得如同石膏。
僵持的十秒里,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最终,张耀宗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临走前抛下一句:“小子,咱们走着瞧。”
当股价触及 20% 涨停的瞬间,高利东颤抖着点击抛售键。
看着账户余额从 300 变成 600 的红色数字,他忽然想起昨夜记忆中闪过的画面 —— 三个月后的今天,这个数字将变成七位数。
交易所旋转门外,阳光刺破云层,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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