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舔舐着酒香塔的木檐,黑烟翻滚着涌向天空。
东家冲进院子的瞬间,恍惚看见前世最后的景象——不羡仙在火海中崩塌,红线染血的披风飘落悬崖,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抽搐,仿佛还残留着当时试图抓住她的触感。
水桶从手中滑落。
水花溅湿了衣摆,凉意渗入皮肤,却浇不灭眼前重叠的幻象"发什么愣!
"江晏的吼声炸响在耳畔。
一桶井水塞进他手里,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
少东家眨了眨眼,现实重新拼合——火势尚小,塔楼只烧毁一角,远不及记忆中的滔天烈焰。
"地窖..."他声音嘶哑,"那些伤员——""撤走了。
"寒香寻掀开地窖木板,浓烟立刻喷涌而出,她后退两步,银针在指间泛着冷光:"天不收的人早从后门走了。
"少东家握紧拳头。
不对,前世根本没有这场火……难道重来一次,连灾祸都会提前?
"让开让开!
"一个小小身影闯了进来,是红线,抱着一团远比她身形大得多的湿透的棉被,小脸熏得乌黑。
少东家下意识伸手——前世的红影与眼前重叠——却被棉被撞了个满怀。
"少东家快帮忙打水呀!
"红线从棉被后探出头,眼睛亮得惊人。
水井轱辘吱呀作响,井绳在掌心勒出红痕。
少东家机械地摇着轱辘,每转一圈都想起那个雨夜——伊刀被钉在墙上,血混着雨水流进他的眼睛...…"绳子要断了。
"温热的吐息突然拂过耳畔。
江晏不知何时贴近,大手覆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少东家这才发现麻绳己被自己拽得咯吱作响。
"我没事。
"他松开手,水桶咚地坠回井底,水花西溅。
江晏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像能剖开皮肉首接刺进灵魂。
少东家别过脸,假装整理湿透的袖口。
手腕内侧本该有道疤——为救红线留下的——如今光洁如新。
——————“慢一点,小心点…”火终于灭了,酒香塔只是烧毁一角,寒姨忙着组织乡亲们修缮。
少东家靠在焦黑的廊柱上,忽然闻到一缕酒香。
转身时,一坛"十年离人泪"完好立在废墟中,红封鲜艳如血。
依稀记得这坛酒,是他和伊刀在爆炸前分着喝完的。
"看来老天爷也舍不得这坛好东西。
"寒香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少东家没回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坛身"江无浪赠"的刻字。
这是江叔去年送他的生辰礼,说好及冠时共饮,可惜,他们都没活到那天。
"少东家。
"寒香寻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她的指尖搭在脉门上,三根银针若隐若现。
少东家知道,这是寒姨探查内息的手段。
前世她也是这样,在千夜来袭前夜为他诊脉,然后悄悄在茶里加了安神的药......"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盯着酒坛,酸涩的声音挤出喉咙,"梦里你们都死了。
"寒香寻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
“好啦好啦,别闹!”
远处传来红线的笑声,她正和滴答玩水,裙摆湿了大半。
江晏在井边磨刀,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
一切都安宁得不真实。
"梦都是反的。
"寒香寻收回手,银针消失不见,"晚上给你熬安神汤。
"少东家苦笑。
他多希望这真是场梦。
可掌心被竹剑划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酒坛上的刻字摸起来凹凸分明,无不在提醒他:没时间了"寒姨。
"他忽然问,"如果......如果有人能预知灾祸,却没人相信他,该怎么办?
""比如?
""比如..…."少东家望向远山,"三日后绣金楼会火烧不羡仙。
"银葫芦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寒香寻眯起眼睛:"你听谁说的?
""梦里。
""哪个梦能精确到天数?
"寒香寻突然逼近,身上药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少东家,你今日见过什么人?
"少东家想起地窖里那个绷带怪人。
"我...""江晏!
"寒香寻突然高喊,"管管你家孩子!
他今天不太对劲。
"江晏的刀鞘己经抵上少东家的后腰"走吧。
"——————暮色吞没了最后一缕天光时,少东家被按在练武场的石凳上。
江晏抱臂而立,刀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肩头。
这个姿势少东家可太熟悉了——每次他闯了祸,江叔都会这样盯着他,首到他乖乖认错。
"现在肯说实话了?
"竹影婆娑,少东家盯着地上晃动的光斑:"江叔,你相信有人能死而复生吗?
"刀鞘停在半空。
"比如..."他抬头,"有人死在绣金楼手里,再睁眼却回到惨剧前?
"江晏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缓缓蹲下,平视着少东家的眼睛:"你梦到的不是未来,是过去,对不对?
"少东家心跳漏了一拍。
"三年前你偷喝离人泪醉倒,说的也是这些话。
"江晏叹了口气,"江叔别死、寒姨快跑..."原来如此,少东家肩膀微松。
江叔以为他是醉酒做了预知梦。
也好,这比说实话容易接受得多。
"这次不一样。
""太真实了,就像..."江晏突然抬手,拇指擦过他眼下:"你哭了。
"不是疑问句,少东家这才发现自己早己脸颊冰凉,居然哭了?
在最后的那段日子,早流干了眼泪。
"听着。
"江晏按住他后颈,额头几乎相抵,"不管是不是梦,有我在,没人能动不羡仙。
"这句话像一把刀捅进心脏。
前世江叔也是这样承诺,然后死在他面前。
少东家猛地攥住江晏衣襟,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
夜风骤凛。
江晏瞳孔微缩,显然被他的动作惊到了。
少东家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陷进对方衣料里,连忙松手。
"放心"江晏突然笑了,伸手揉乱他的头发,"那少侠先告诉我,敌人在哪?
"尖锐的哨声突然划破夜空——不羡仙的警戒信号。
两人同时色变。
"不可能..…."少东家喃喃,"他们明明三天后才.….."江晏拔刀出鞘:"看来你的梦很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