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九卿将最后半匙药汁喂进阿芜唇间时，青铜罗盘突然在兽皮毯上首立旋转。
十二地支刻纹迸发的青光中，他看见自己三个呼吸后会被冰锥贯穿左眼。
"闭气！
"少年猛地扑倒还在咳嗽的少女，两道幽蓝冰刃擦着后颈钉入冰墙。
药碗在毛毯上摔得粉碎，凝结的药汁竟化作数十条冰蛇昂首吐信。
成九卿抄起燧石刀划开掌心，滚烫的龙血滴落瞬间，那些冰蛇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阿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沾着药汁的指尖在少年掌心急速勾画。
成九卿惊觉那些蜿蜒的血迹正自动组成卦象——是坎为水的凶兆。
几乎同时，整座冰屋开始剧烈震颤，屋顶悬挂的兽骨风铃炸成齑粉。
"带上这个...快走..."哑女竟能开口说话了！
她扯断颈间黑绳，将枚龙牙吊坠塞进成九卿手中。
少年还未来得及追问，冰屋北墙突然被某种巨力轰开。
裹挟着黑雪的寒流中，六盏漂浮的青铜灯台组成诡异阵型，每盏灯芯都跳动着人脸形状的火焰。
"天机阁缉拿叛逃者。
"为首的老者踏雪无痕，手中灯台映出阿芜七窍流血的模样，"交出《归藏策》，留你全尸。
"成九卿突然看清老者灯焰里蜷缩的魂影——正是昨日死在烛龙遗骸的少女！
他本能地挥出燧石刀，刀刃却在触及灯台前诡异地调转方向。
老者轻咦一声，灯焰暴涨三寸，成九卿右臂顿时浮现焦黑的指痕。
"竟能引动明灯反噬？
"其余五人同时掐诀，青铜灯阵化作囚笼压下，"此子身负因果业力，一并带走！
"阿芜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血色卦象。
成九卿怀中的青铜罗盘应声共鸣，十二道金线刺入他周身要穴。
少年感觉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游走，瞳孔不受控地缩成竖线，视野里所有物体都蒙上流动的金色数据流。
"跑！
"阿芜将他推向墙角的裂缝，"去颅骨祭坛..."成九卿撞碎冰墙的刹那，余光瞥见五盏青铜灯同时贯穿阿芜的躯体。
少女没有流血，破碎的身躯化作漫天星屑，最后凝成个凄美的微笑。
他发疯似的想折返，双腿却违背意志地狂奔——是阿芜用最后的力量在他体内种下了神行符。
身后传来建筑物崩塌的轰鸣，成九卿不敢回头。
掌心龙牙吊坠突然发烫，指引着他钻进颅骨堆积的甬道。
追兵的低语如附骨之疽在耳畔萦绕，那些青铜灯台竟能顺着因果线追踪，无论他如何变换方向，灯焰燃烧的噼啪声始终保持在三十步外。
当少年攀上祭坛第九层时，月光首次刺破永夜阴云。
成九卿这才发现，所谓祭坛竟是用八百颗巨型头骨垒成的观星台，每颗头骨眼窝中都插着熄灭的青铜灯。
他掌心的卦象印记突然灼烧起来，那些尘封的灯台接二连三亮起幽光，在祭坛表面投射出浩瀚星图。
追兵在祭坛下止步。
"小子，可知你站在何处？
"老者灯焰中的魂影痛苦扭曲，"这是天机阁初代阁主斩灭七情六欲之地，每盏命灯都需至亲骨血点燃。
"成九卿突然读懂星图所示——北斗杓柄正指向自己心脏。
他鬼使神差地将龙牙吊刺入胸口，剧痛中竟有金色血液顺着吊坠纹路注入祭坛。
整座骨台开始旋转，那些熄灭千年的青铜灯台接连复燃，火光中浮现出无数悲欢离合的人生残影。
"不好！
他在激活..."老者话音未落，成九卿脚下的头骨突然张开下颌。
时空裂隙的吸力瞬间爆发，五名天机阁执事连同青铜灯阵被撕成碎片。
少年在坠入虚空前最后看到的，是老者灯台中挣脱的魂影——那少女的残魂对他比出某个古老手印，随后被星光吞没。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成九卿正漂浮在浩瀚星河之间。
青铜罗盘悬浮在胸前，十二地支化作行星环绕周身旋转。
他看到自己的经脉正在量子化，每个穴位都对应着某颗星辰；血液中的龙族基因链自动重组，皮肤表面浮现出太古符文。
"检测到宿主激活时空锚点。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域炸响，成九卿眼前浮现半透明的数据面板：万界穿梭系统启动当前能源：烛龙精血（2.7%）解锁功能：初级因果预知（3秒）时空熵值：1174（高危）少年还未理解这些信息的含义，星河突然剧烈震荡。
某种超越认知的存在正从维度夹缝中窥视，仅仅是被注视就让他七窍渗血。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成九卿遵循本能抓住罗盘上的"亥"字刻纹——这是阿芜教他的保命卦位。
空间坍缩的瞬间，他瞥见十二个自己在不同时空坠落：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被天雷劈碎金丹，有帝王装束的男人抱着枯骨仰天泣血，还有机械身躯的自己正在拆卸跳动的心脏...再睁眼时己回到现实。
成九卿趴在祭坛底部，手中紧握着出现裂痕的青铜罗盘。
晨光首次洒落葬仙渊——持续七年的永夜竟然结束了。
他跌跌撞撞爬下骨堆，发现那些追逐自己的天机阁众人，此刻都变成了散落的青铜碎片，每块碎片上都刻着他们的生辰与死忌。
回到营地废墟时，成九卿在冰屋残骸里找到半幅焦黑的绣帕。
那是阿芜总攥在手中的物件，如今在阳光下显现出隐藏的纹路——赫然是《归藏策》残页。
当他触摸那些用鲛人血绣成的文字时，体内尚未平息的烛龙之血突然沸腾。
"原来你早就..."少年跪坐在废墟中喃喃自语，没注意到身后雪地里正在凝结的血色冰花。
更远处，那些被永夜压抑多年的上古遗族正从长眠中苏醒，它们的竖瞳全都望向同一个方向——成九卿背上悄然浮现的烛龙刺青，正在贪婪地吞噬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