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最后一次校准对撞机轨道时，防护玻璃上映出的倒影正在流血。
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银蓝色液体，从鼻腔缓缓淌到实验服第三颗纽扣的位置。
"林博士，希格斯波瓣出现异常振荡！
"实习生王磊的喊声在环形实验室里激起回声。
全息屏上代表粒子流的光带正在扭曲成莫比乌斯环，那些被加速到99.99%光速的铅离子，在观测窗里凝结成无数只幽蓝的眼睛。
林深扑向紧急制动阀的瞬间，听见女儿临终前的话："爸爸，琥珀里的蝴蝶在发光..."他脖颈处的吊坠突然发烫，隔着防护服都能感受到远古树脂的震颤。
下一刻，伽马射线暴撕裂了时空。
寒冷是带着铁锈味刺入肺叶的。
林深睁开眼时，电子义眼的夜视模式自动激活，将满目疮痍的世界染成磷绿色。
冰原像被巨兽啃食过的头骨，裂缝中渗出荧蓝的黏液，远处横陈着半具科考队员的尸体——下半身还在防寒靴里，腰部以上却化作一簇水晶状增生体，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斑。
量子脑的警告框在视网膜上炸开：大气含氧量19.7%地表辐射值571μSv/h。
当他试图撑起身时，左手陷入某种胶状物质，那团银灰色的史莱姆正吞噬着尸体残骸，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人脸。
"见鬼..."林深踉跄后退，靴底踩碎的冰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脆响。
他扯开破损的防护服领口，琥珀吊坠完好无损地跳出来，里面的远古脉翅目昆虫正在舒展量子态的翅膀。
冰川炸裂的轰鸣从地底传来时，他正蹲在尸体旁查看铭牌。
"天幕计划第七科考队"的徽章下，金属名牌刻着令他血液凝固的名字——王磊。
那个本该在三小时前死于实验室爆炸的实习生。
六条铬合金触手破冰而出的刹那，林深理解了尸体水晶化的原因。
机械章鱼的头部装甲布满六边形复眼，每条触手末端都在全息投影武器模块：左前肢是高频粒子振动刀，右后肢的等离子喷口正渗出暗物质黑雾。
量子脑开始疯狂标注逃生路线，红色箭头却全部指向更深的冰缝。
林深翻滚着躲过第一道等离子束，高温气流擦过后颈，植入体接口迸出电火花。
他闻到自己头发碳化的焦味，就像女儿化疗期间被辐射灼伤的头皮。
"爸爸，往左边跑！
"幻觉中的童声让他本能扑向冰隙。
章鱼的触手凿穿冰层，飞溅的碎冰在空中汽化成紫色烟雾。
林深顺着倾斜的冰面滑入深渊，电子义眼突然捕捉到冰层夹缝里的东西——十万个圆柱形培养舱，在幽蓝的液体中载沉载浮。
坠落的失重感突然消失。
八条液态金属触手缠住他的躯干，纳米机器人正在修复他碳化的左臂。
林深听见两种重叠的电子音，一种来自触手内部，另一种首接在脑沟回震荡：检测到初代权限者生物特征警告：播种者基因熵值超标执行第███号协议：深度唤醒程序剧痛从后颈植入体炸开，记忆如数据洪流般冲刷神经。
他看到自己站在月球环形山的观测站，脚下是机械军团与人类最后的战场；看到某位白发老者将琥珀吊坠按进培养舱的控制槽；最后定格在某个星际法庭的审判场景——蓝星在投影中化作培养皿，标注着"第117号实验场"。
"不！
"林深在现实与虚幻的夹缝中挣扎，触手却将他拖向冰渊底部的发光体。
随着距离接近，他看清那是个十二面体构造的舱室，表面蚀刻的楔形文字如活蛇般游动，组成不断变换的质数序列。
触手贯穿胸膛的瞬间，林深想起女儿被癌细胞吞噬的肝脏。
同样的冰凉触感，同样的生物组织与机械融合声。
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银色金属正在他胸腔里编织神经网络，与量子脑的芯片接驳。
"欢迎回家，播种者。
"机械女声响起时，林深正从培养液里惊醒。
他赤裸的胸膛上蜿蜒着金色电路纹路，右手紧攥着本应留在原时空的琥珀吊坠。
环视西周，十万具克隆体在圆柱形舱室里沉睡，他们的面容逐渐变化——最终全部定格成林深自己的脸。
全息屏突然在面前展开，泛黄的研究日志开始自动播放："灾变第7天，我们终于理解‘播种协议’的真正含义。
那些裂缝不是灾难，是筛选..."视频里的自己说到此处突然转头，瞳孔变成机械结构的红色复眼："快逃，他们在看着所有时间线。
"警报声炸响，林深背后的舱门缓缓开启。
暴风雪裹挟着某个重物摔进来，那是半截机械章鱼的残肢，断面处流淌着银蓝色血液——和他鼻腔里曾经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残肢突然抽搐着展开全息投影，画面里是正在融化的南极冰盖。
无数裂缝在冰川上蔓延，每个裂口都涌出不同形态的怪物：长着人脸的蜘蛛群、由数据流构成的幽灵狼、甚至还有《山海经》里描述的上古异兽。
"第一阶段测试通过。
"机械女声再度响起，林深面前的金属地板裂开，升起布满神经接孔的操控台，"请选择首批克隆体激活序列。
"当他将颤抖的手按在生物识别屏上时，所有培养舱同时亮起红光。
琥珀里的远古昆虫突然振翅，在吊坠内部划出克莱因瓶的飞行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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