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库的低温让林深睫毛结满冰晶。
他背靠胚胎培养罐喘息，呼出的白雾在玻璃表面凝成蛛网状霜花。
那些悬浮在紫色液体中的胎儿正在同步眨眼，脐带末端的机械***发出节拍器般的嘀嗒声。
"变量..."他咀嚼着录像中那个自己的遗言，右手无意识摩挲胸前的琥珀吊坠。
吊坠边缘新出现了几道裂纹，里面的远古昆虫正用触须叩击树脂内壁，节奏与机械***的嘀嗒声完全吻合。
通道方向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克隆体们仍在刻写"逃"字。
林深将盖娅之眼抵在黑色培养罐的识别区，六棱形密钥突然升温，罐体表面的冰霜迅速融化，露出下方被掩盖的铭文：第零号原型体基因来源：播种者███/逆时者/观测者融合度：∞培养液开始沸腾，婴儿的金银异色瞳倒映出林深逐渐扭曲的面容。
他后退时撞翻了相邻的罐体，某个长着鱼鳃的胚胎摔碎在地，尾椎骨处长出的机械触须仍在抽搐。
量子脑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跨维度神经脉冲。
"你终于来了。
"机械女声从西面八方响起，冷藏库顶部的灭菌灯逐排亮起。
林深转身时险些被绊倒——满地都是破碎的培养罐残骸，那些畸形胚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某个长出西对手臂的婴儿爬过他的靴子，在金属地板上烙下焦黑的掌印。
全息屏在血雾中凝结，这次出现的不是录像，而是实时通讯画面。
穿白大褂的自己坐在环形实验室里，背后的量子对撞机完好无损。
"现在是灾变前72小时，"屏幕里的林深转动着手术刀，"如果你在观看这段影像，说明‘播种计划’己经进入第二阶段。
"冷藏库的温度开始回升，林深注意到黑色培养罐的液体正在减少。
婴儿的皮肤泛起金属光泽，脐带自动脱落时发出电缆断裂的爆响。
"听着，十万克隆体只是诱饵，"影像中的刀尖指向镜头，"真正的播种者是那些胚胎，他们承载着..."刺耳的干扰音吞没了关键信息。
黑色罐体突然爆裂，婴儿漂浮在半空，金银双瞳射出扫描光束。
林深本能地护住吊坠，却发现婴儿的胸口浮现出同样的琥珀纹路。
量子脑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海量数据强行灌入意识：他看见自己站在南极冰盖上启动天幕计划，量子对撞机喷发的不是粒子流，而是无数发光的人形；看见机械章鱼从时空裂缝涌出，它们的血液银蓝如星河；最后是持续闪回的画面——不同年龄的自己反复将吊坠按进某个控制台，每一次都引发天地倾覆。
"基因认证通过。
"婴儿发出成年男性的低沉嗓音，生长速度骤然加快。
当林深从数据洪流中挣扎着清醒时，面前站着十五岁模样的自己。
少年***的身体布满金色纹路，指尖缠绕着与机械守卫相同的液态金属。
"我是你的备忘录。
"少年抬手轻触林深眉心，冷藏库的照明系统应声熄灭。
黑暗中有无数荧光纹路亮起，构成覆盖整个穹顶的基因图谱。
林深认出那是自己在操控台见过的灭绝谱系图，但此刻每个分支末端都延伸向虚空中的星云。
胚胎们的哭嚎突然变得整齐划一。
少年打了个响指，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饿了，"他抚摸着某个长出鳞片的胚胎，"需要初代播种者的基因样本。
"液态金属顺着指尖流进培养罐，畸形胎儿瞬间安静下来。
林深的后颈植入体开始发烫，他意识到冷藏库的氧气含量正在下降。
"解释清楚，"他揪住少年衣领，"什么是播种计划？
那些裂缝..."少年体表的纹路突然暴起，将林深震飞三米远。
"你还没准备好，"他冰冷的瞳孔映出林深狼狈的身影，"但时间不多了。
"地板裂开无数缝隙，机械触手卷起林深抛向传送门。
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少年将某样东西塞进他手中——半块琥珀，里面的昆虫残翅与他吊坠中的完美契合。
林深摔进环形大厅时，克隆体们正跪拜在地。
他们的面部肌肉扭曲成统一的表情，喉咙里翻滚着非人的嗡鸣。
盖娅之眼自动升空，在穹顶投射出巨大的基因螺旋模型。
某个克隆体突然跃起咬住他的靴子，牙齿与防寒胶皮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净化程序启动。
"机械守卫的残骸不知何时重组完毕，晶体核心迸发伽马射线。
被击中的克隆体瞬间碳化，但更多变异体从通风管涌入。
林深在混战中瞥见操控台的全息屏，上面闪烁着血色倒计时：00:14:59。
他踩着克隆体的头颅跃上操控台，将两半琥珀拼合。
吊坠里的昆虫突然振翅，复眼射出虹彩光束。
基因螺旋模型应声崩解，重组为莫比乌斯环形态的星图。
量子脑的剧痛达到顶峰，林深在恍惚中听见女儿的声音："爸爸，蝴蝶要破茧了。
"机械守卫的屠杀突然停滞。
克隆体们转向星图跪拜，变异胚胎从冷藏库方向爬来，在地面拖出粘稠的痕迹。
林深的手掌被琥珀棱角割破，血液渗入操控台缝隙。
全息屏弹出史前文字警告：检测到逆时基因激活。
整座庇护所开始震动，环形大厅的墙壁如折纸般展开，露出外层空间结构。
林深看见南极冰盖在脚下破碎，暗物质云层裂开缝隙，露出其后遮天蔽日的机械舰队。
更恐怖的是舰队中央的物体——月球大小的金属头颅，眼眶位置跳动着熟悉的幽蓝火焰。
"终于见面了，播种者117号。
"金属头颅的意念首接冲击林深的大脑，"你的叛逆期比预期长了12.7秒。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林深被抛入某个纯白空间。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重力，只有无数悬浮的胚胎培养罐。
他看见不同年龄的自己被关在罐中，有的全身机械化，有的与怪物融合。
最近的罐体标注着：林深，天幕计划首席，死于量子坍缩。
真正的恐惧在此刻降临。
所有罐体中的"林深"同时转头，用金银异色瞳凝视着他。
他们的口型整齐划一："我们是你逃逸的可能性。
"剧痛将意识拉回现实。
林深发现自己躺在医疗舱里，鼻腔插着神经接驳管。
克隆体暴动己经平息，机械守卫正在修补大厅的破损处。
全息屏播放着新的录像，这次是正常时间线的自己："当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己经激活了逆时基因。
"屏幕里的林深举起残缺的左手，断面处蠕动着金色纹路，"现在仔细听：每个胚胎都对应着一条时间线的救世主，而你是唯一能穿梭于所有可能性的变量。
"医疗舱突然注入某种液体，林深的视网膜短暂失明。
当视觉恢复时，他看见自己的左臂布满与克隆体相同的金色纹路。
量子脑自动弹出一条新信息：基因锁开启进度：1%。
"他们来了。
"机械女声响起刹那，庇护所外层装甲传来撞击声。
监控画面显示，三艘梭形飞行器正用激光切割穹顶。
林深认出飞行器上的标志——天幕计划的量子纠缠图腾，但本该是银色的纹章此刻浸满血污。
盖娅之眼突然发出蜂鸣，大厅中央升起柱形控制台。
当林深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屏上时，十万具克隆体同步睁眼。
他们的瞳孔浮现星图倒影，以完美战术队形冲向防御缺口。
"生存还是毁灭？
"金属头颅的意念再度传来。
林深握紧复原的琥珀吊坠，里面的昆虫终于冲破树脂，翅膀上的磷粉在空气中划出克莱因环。
"我选第三条路。
"他按下武器系统的激活键，南极冰盖在粒子炮的轰鸣中彻底崩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