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光像融化的黄油一般,顺着教室窗角淌进来时,林小满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走廊。
她嘴里叼着半块没吃完的酱香饼,帆布包带子断了一根,像条蔫巴巴的尾巴拖在身后。
“让让!
让让!”
她冲前面慢吞吞的男生挥手,书包带却勾住了对方的保温杯——那是个老式不锈钢杯,杯身上缠着几圈医用胶布,一看就是学霸的专属装备。
保温杯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落进男厕坑位的瞬间,早读铃声恰好响起。
“靠!”
小满看着洗手间门口的“男”字标识,欲哭无泪。
身后突然响起皮鞋声,她转头就撞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寸头、白衬衫,手腕上戴着块卡西欧电子表,正是年级传闻中“把清华模拟卷当睡前故事”的沈砚书。
“同学,”他垂眼盯着她脚边的书包带,“我的保温杯。”
声音像冰镇汽水开瓶,清冽中带着点冷凝的雾气。
小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句“靠”大概是被他听了去。
她手忙脚乱把嘴里的饼咽下去,噎得首翻白眼:“那个……它自己想不开?”
沈砚书挑眉,视线扫过她胸前的校牌:“林小满?
三班的?”
“班花不敢当,班草倒是可以竞争一下。”
小满赔着笑,心里默默祈祷他没看见自己校牌上“迟到三次”的扣分记录。
晨光掠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她突然发现这传说中的冰山学霸睫毛居然比自己还长。
“让开。”
沈砚书侧身要进男厕,小满条件反射张开双臂挡住门:“别别别!
我去捡!”
五分钟后,小满捏着湿漉漉的保温杯站在教室门口,指尖还沾着可疑的水渍。
沈砚书接过杯子时,她听见他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片羽毛落在心尖。
“消毒水在讲台桌抽屉。”
他说完便走向教室后排,阳光穿过他的白衬衫,把后背的轮廓烫成金色。
小满这才发现,他左肩胛骨处有块淡淡的胎记,形状像片被揉皱的枫叶。
“林小满!
你又迟到!”
班主任王老师的粉笔头精准砸中她额头,“今天坐最后一排,和沈砚书同桌!”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嘘声。
小满抱着书包往后排挪时,听见前排女生小声嘀咕:“沈砚书居然要和学渣同桌,心疼他的课本三秒。”
“心疼课本干什么,”她故意凑近那女生,“该心疼我才对,万一被学霸的冷气冻感冒了怎么办?”
沈砚书正在整理抽屉,闻言手顿了顿。
小满瞥见他课本里掉出张便利贴,上面是工整的英文笔记,最后一句用红笔圈着:“Focus on math,not girls.”“哟,沈同学在研究《如何避免被女生打扰》?”
她伸手去拿便利贴,却被他更快地抽走。
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他耳尖突然泛起可疑的红,像雪地里溅了滴草莓酱。
“上课。”
王老师敲了敲黑板,小满这才发现自己的酱香饼还攥在手里,连忙塞进书桌。
前排的许念念突然转头,冲她友好一笑,发梢上别着枚珍珠发卡,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数学课上,小满把下巴搁在课本上,盯着黑板上的三角函数公式发呆。
粉笔灰落在沈砚书的后颈,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拂掉,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像触到块刚出炉的小蛋糕。
“别闹。”
他低声警告,却没躲开。
小满发现他耳尖的红还没退,突然觉得这冰山学霸其实挺好玩。
她摸出藏在书包里的速写本,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十分钟后,一张顶着泡面头的沈砚书跃然纸上,旁边配文:“冰山学霸的正确打开方式——微波炉加热中。”
“画得不错。”
突然响起的低音炮把小满吓得笔都飞了。
沈砚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视线落在速写本上,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小满第一次看见他笑,像冰川裂缝里漏出的阳光,晃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偷看别人本子很不礼貌!”
她手忙脚乱合上书,却不小心碰倒了课桌洞里的奶茶杯。
褐色液体倾泻而出,在沈砚书的白衬衫上洇开深色地图。
教室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小满手忙脚乱地抽纸巾,却被他按住手腕:“别动。”
他解开衬衫纽扣,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小麦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小满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父亲年轻时也有这样的锁骨窝,能盛住一汪月光。
“抱歉……”她声音发闷,低头去捡书包里的备用T恤——那是件印有“炸鸡配啤酒,活到九十九”的荧光绿卫衣,是去年母亲在夜市买的打折货。
沈砚书接过衣服时,指尖扫过她手腕内侧的小痣:“谢谢。”
他去洗手间换衣服的间隙,小满无聊地用指甲在课桌内侧刻字。
等沈砚书回来时,她正吹着刚刻好的“砚”字,木屑沾在指尖,像撒了把星星碎屑。
“林小满!”
他盯着那个字,瞳孔微微收缩,“你知道这课桌是公物吗?”
“知道啊,”她咧嘴笑,露出虎牙,“所以我只刻了一半,等毕业时再刻个‘满’字,凑成‘砚满’——砚台里盛满墨水,多有文化!”
沈砚书盯着她,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小满以为他要算账,却见他从笔袋里掏出把小刀,在“砚”字旁边轻轻刻下一道弧线。
阳光穿过他微蜷的睫毛,在她手背上投下颤动的影。
“这样才像‘砚’字。”
他说,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雪松味的洗发水清香。
小满这才发现,他左耳垂上有个极浅的耳洞,像是被岁月轻轻吻过的痕迹。
午休时,小满抱着速写本去奶茶店打工。
她刚系上围裙,就看见沈砚书和许念念并肩走进来。
许念念的珍珠发卡换成了蝴蝶结发带,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沈学长,我家就在附近,以后可以一起上学呀。”
“不用。”
沈砚书言简意赅,视线扫过吧台后的小满,在她围裙上的卡通煎蛋图案上停留了两秒。
“学姐好,”许念念转头看见小满,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原来学姐在这里打工呀?”
“是啊,”小满故意把吸管戳得特别响,“不然怎么凑学费?
不像某些同学,每天只要负责美美的就行。”
沈砚书挑眉:“学费?”
“对啊,”小满把奶茶推给他,“我妈一个人养我不容易,能省则省嘛。”
她没说的是,父亲去世那年,母亲跪在医院走廊的样子,像片被暴雨打蔫的菜叶。
许念念突然指着沈砚书的卫衣:“学长这件衣服好眼熟,我上周在商场看见过,是限量款呢!”
小满这才想起,那是她的荧光绿卫衣。
沈砚书穿着明显过大,袖口堆到手肘,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突然想笑,又有点心疼——这学霸大概从来没穿过这么接地气的衣服吧。
“学长和学姐关系真好。”
许念念的声音里带着点酸味,“听说学姐数学不及格?
要不要我帮你补——”“不用。”
这次换小满打断她,“沈砚书己经答应教我了,是吧?”
她冲他眨眨眼,晨光从她睫毛缝隙里漏出来,像撒了把碎钻。
沈砚书沉默片刻,低头喝了口奶茶:“嗯。”
许念念的指甲掐进掌心,珍珠发带突然断了一根。
小满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淡疤,形状像条蜷缩的小蛇。
傍晚放学时,小满在课桌里发现个纸袋,里面是盒消毒湿巾和张便利贴,字迹力透纸背:“下次再把奶茶带进教室,我就把你连人带杯扔进垃圾桶。”
她嘴角上扬,摸出小刀在“砚”字旁边刻下“满”字。
夕阳穿过窗棂,把两个字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
沈砚书收拾书包的动作突然顿住,视线落在她手腕内侧的小痣上。
那痣的位置,和他母亲抽屉里那张旧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亲生母亲,据说在他三岁时消失在了晨光里。
“林小满,”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小满抬头,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远处传来放学铃声,暮色像杯渐冷的奶茶,在他瞳孔里晕开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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