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引擎声划破天际,巨大的银鸟快速的降落,震醒了刚睡去不久的林瞳曦,她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然后艰难的睁开,她太累了,突然空降到她头上的项目让她连轴转了好几天,本以为项目完成就好了,没想到又突然被要求回国对接新项目,一连串的事情,恍恍惚惚,匆匆忙忙。
她扶了扶额头,望了望舷窗外,眼里满是漠然,这个城市,曾经有太多难忘美好的记忆。但此时此刻,也许是她真的太累了,她却丝毫想不起任何仔细具体的场景,明明,午夜梦回,这座城,那个人,五年来千次万次的在她梦里出现。反反复复,挥之不去,怯懦逃避。
落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出了出口,已是九月末,白昼已退黑夜将至的时刻,气温仍旧偏低,林瞳曦拢了拢外衣,正低头准备掏手机看时间,不远处一辆豪车按喇叭。她迷糊地抬头,又立马放下脸来,原来是母亲安排的助理来接她了。
一上车,林瞳曦便开始闭目养神,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地向后。她还没来得及回公寓放行李,就要去做造型,换礼服去参加今天晚上的晚宴,她排斥这种场合,但她必须得去。因为晚宴的东家是她这次的合作伙伴——许谨珩,瑞安集团。
她太困了,许谨珩这个合作伙伴太刁钻了。
她后知后觉上了他的当。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她来接洽新项目。
她们真的算不上很熟。但是她知道,许谨珩和他熟。
在做造型的间隙,一阵浓重的困意袭来,她勉强打起精神,叫助理泡最浓的咖啡给她。再次回到北城,她还是心有余悸,虽然说这次不会待很久,但还是很害怕遇见熟人。她不确定会不会在晚宴上遇到他,所以,越早结束越好。
可转念一想,她觉得她想多了,她林瞳曦和他之间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城市的另一端,利天集团总裁办公室,粟逸远靠在办公桌上,双腿交叠,眼睛盯着昨天秘书送来的邀请函,若有所思。这许谨珩想要干什么?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就以一种莫名其妙却又心知肚明的理由决裂了。
两家公司即使有合作那是下面的人的事情。圈里的局他们彼此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即使不小心碰上,都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圈里的人不明就里,却也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不复从前。
这种诡异的“仇恨”默契地持续了五年。
仇恨吗?粟逸远自问。
不是的。算不上仇恨。毕竟他们一起长大。但又不能说没有……很细微的,无法容忍的,最后以谁都不让步被无限放大直至今天这个地步。
粟逸远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这座不眠的城市。他身形高大,久久站立在那里,眸光晦暗不明,好似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早就已经腐烂了。
许久,他转身穿上西装外套,出发。
宴会在瑞安大厦的楼顶举行。
傍晚,林瞳曦跟着助理到入口。她想刷个脸表示到过之后马上走。
奈何好巧不巧,一进来就碰见许谨珩走在前面。他应该是没有发现她。
林瞳曦放慢脚步,换了个方向,然后走进了另一边的花厅里,想等他走远之后再离开。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小连衣裙,规矩中不失俏皮。她慢慢地向花廊阳台外走去,细细的高跟鞋发出的响声明明不大,但却像闷拳一样砸在她的心上。她开始烦躁不安,似是有不好的预感。
她拿着手包,小心翼翼地走到花廊柱子旁的阶梯上坐下。
这里离宴会敞开的宴会正厅较远,相对隐蔽。林瞳曦想在这里坐一坐,让助理代去应酬,待到合适的时机,她马上离开。她有种莫名不好的预感,她不能在这里久留。
但是她是五年来第一次回北城,第一次以泰和国际掌上明珠的身份出席,外界这几年都在猜测泰和国际林董失而复得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都想一睹真容。所以即使是想躲起来躲酒,即使推掉了很多杯盏,即使是助理又挡了一部分,她还是不得已多喝了几杯,酒意困意同时袭上心头,她需要马上回去休息。
她嘱咐助理,不一会儿助理便拿好了房卡过来给她。林瞳曦看了看,88楼,真是好数字。
不远处的许谨珩向她走来,看着她,眼神漫不经心却又充满打量,她变了太多了,没有了当年的稚嫩,现在的她,浑身透着一股冷气,凌厉和干练,拒人千里之外。许谨珩望着她,失了神。
忽的,林瞳曦才发现他,然后不管他的反应直接说:“我还有事我准备要离开了。许总,谢谢你的招待。”边说边走出会场。
粟逸远还是来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一进门周围认识的人都很惊讶,传闻中粟家的小霸王和许家公子早已翻脸不对付,看来是假的。
4但如果仔细观察的人会发现他明显不对劲,脸色一直是绷着的,面部线条锋利。黑着一张脸。好似在隐忍什么。
一刻钟后,他快速地找到助理,然后说了什么,便和助理一起离开。
林瞳曦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向电梯走去,步子有些虚浮,整个人开始有些飘忽忽的了。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如此碰巧的默契。
粟逸远提早一步进电梯下楼。
林瞳曦进电梯,按楼层,然后在翻着自己的手包。
88层,从电梯出来的粟逸远身体有些许颤颤巍巍,正要打开房门。
电梯“叮”一声响,林瞳曦从里边出来。她脸颊嫣红,正在翻着手包,没有看到他。
粟逸远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身影,像,太像了。他心里不由得怀疑,忍不住停下来凝视。强忍着身体里被人设计的欲望。
那抹熟悉的背影此时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心脏,然后慢慢攥紧,攥紧,他紧张得乱了呼吸,锋利的眼神像一只折伏的鹰。
待她走近一看,虽然脸被头发挡住了,但他认出了她就是她!还是长头发,下巴依然瘦削。白色的连衣裙,精致的高跟鞋……
粟逸远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不知是体内药物的反应还是回忆在作怪,他的眼睛因隐忍而透着暗红,眼里有波光,好似噙满了泪水。有一种隐忍和愤怒,卑微而庞大,偏执又落寞……在此刻看到她的时候全部轰然倒塌……
“于。瞳。曦。”粟逸远一字一句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林瞳曦怔住身子,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神迷离,双颊透着嫣红。
很明显,她喝醉了。但此刻,她又残存着一丝清醒。
她摇了摇头,眼睛聚焦,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
安静,空前的安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粟逸远!看着眼前的面孔,她的酒意瞬间又清醒了几分。万恶的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慌乱间,她的手包,房卡,手机掉落。
低下头来捡东西的林瞳曦觉得她在看自己,她不敢抬头看他,也不敢站起身子和他对视。
粟逸远安静地站着,他笔挺的西装早有些凌乱,他的眼睛安静的、死死的盯着,他垂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她很吃惊。竟然在这里相遇了。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但是她却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纠缠。于是她迅速地捡起东西转身想要逃跑。
她不想见他!
见状,粟逸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她身旁,紧紧攥着她的手,把她拉回来。
他愤怒,隐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的身子一直想后退,但身后是墙,她退无可退。她的脸别过一边,也不抬头看他。惊慌失措,与刚刚面对许谨珩时的凌厉镇定判若两人。
看到她这样躲避自己,他绷着下颌,震怒。
“于曈曦,好,你很好……”压低的声音能听出他隐忍的怒气,他用虎口钳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她。这个名字,大概现在只有他会这么叫。
林瞳曦被迫抬头,他比她高出太多了,一八八和一六五的身高差,加上他钳制着她的手,让她整个头颅仰着看他。
粟逸远看着面前这让自己着了魔似的念念不忘魂牵梦绕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有动作。
在僵持着,他看见她眼中氤氲出一朵朵动人的泪花,一滴滴晶莹随着卷翘的睫毛无声滑落……她还是哭了,悄无声息的哭了,和从前一样,她的眼泪总是悄无声息的落下。
以前她每次哭,都是无声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滑落。每一次他总是手足无措,变着法子地哄她。
她望着他,眼里的泪不停的滑落,她不再反抗她,颓然站着,什么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流着眼泪,不停地流着眼泪。
看着她这副样子,一瞬间,粟逸远的怒气消失了。想要质问她的怒气瞬间荡然无存。
明明在这之前,她隐忍的怒气想要能够把她捏碎。此时看着眼前的她,又想紧紧地抱着她,想让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他左手紧紧地圈住她的腰向上抬起,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急切,热烈,不许她拒绝。
林瞳曦被他突如其来的吻给吓到了,刹那间像是有一股被按捺住的喜悦从腰间窜出,飞速地旋绕着脊椎骨上升冲到脑子里去,他的怀抱,他的吻,如此熟悉,如此热烈……
可是他们已经分开5年了。她拼了命地想推开他,但她被他紧紧地箍住,她的反抗,于事无补。
他们不能这样,她的脑子开始恢复清醒。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唇。霎时间,两个人的唇腔里满是血腥味,但是,他也不放开她。他强势而热烈地攫取,仿佛要把这五年一切的不能言说都化在两片薄唇之中。
他单手抱着她,右手迅速用房卡打开房门。随着身后“咔嚓”一声,门被合上,她被他抵在门后,两个人紧紧相贴。
她的手包,手机,房卡全数又掉在地上。
此时,分开了五年的两人,就好像是一片原本被以为是早已死亡的枯草,而如今这意料之外的猝不及防的重逢,就像是往这片草原上丢了一个小火星,转瞬之间火势就已发展成燎原之势,熊熊大火,无法熄灭。
两个人喘着粗气,他把她的拒绝和喉间想要发的声全数含入口中,他一路带着她,一路跌错着脚步,玄关、沙发,饰物柜,直到最后卧房的门砰然关上,林瞳曦的背脊撞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来不及推开他,神经末梢又被他狠狠揪住,他的手一路点火,他一路蜻蜓点水,一路让她止不住地颤栗。
他今天晚上本就不小心喝到了不该喝的酒,酒里有东西他也是后知后觉,席间一直隐忍着。
如果今天晚上不是她,他可以忍过去。可偏偏今晚是她!无论如何,他现在都难以自控了。
五年了,她终于舍得回来了!
林瞳曦的酒完全醒了。她害怕此时的他会做出不可控的行为,她双手推着他的胸膛,眼含热泪,一遍又一遍祈求着他:“不要……”
他低头看着剩下她的眼睛,充满恐惧而又柔情似水,这样小鹿一般的眼神,最容易激起男人的兽欲。
粟逸远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端详着她,他抬起左手,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又细细密密地吻下去。
林瞳曦被他吻得天旋地转,嘴里嘤咛出声。
这声音,像是触发了身上的人的某个开关,他吻得更凶,更强烈,更炽热,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粟逸远在她身上一路点火,林瞳曦为之一颤又一颤,呼吸不能自已,心口因为缺氧闷疼得不像话,此时他身下的她,就像一尾离岸许久的鱼,下一秒心脏就能骤停。在极限缺氧的那一瞬间,粟逸远放开她的唇,林瞳曦的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她因剧烈地喘息而起伏着,似乎要用力呼吸,吸进去的氧气才够用。
粟逸远环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让她平复,隐忍克制的声音沙哑有磁性:“为什么要离开我……”
闻此,林瞳曦酒意散去,四处散失的理智又重新聚集,她终于完全清醒,她条件性反射地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
粟逸远看着身下的人,眼神晦暗不明。他继续亲吻她,林瞳曦被他吻得酥酥麻麻的,异样的摩挲感遍至全身。她的一切都被他磅礴的强势和凛冽的气息包裹住,她拒无可拒,无法动弹。
粟逸远辗转流连在她脖颈间,蓦地,他发现林瞳曦脖子上亮闪闪的项链,他一眼认出!她还留着,她还带着。那个是他送给她的项链,圈了一个戒指的项链!
他再无法自控,慌乱间再难以抑制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夹杂着愤怒和怨恨,又混着颤颤巍巍却沉重得即使是五年过去也无法自拔的爱意。此情此景,欲望战胜了理智。
此时,谁丢失了心跳,谁纵容了无法克制的喜悦,时间是个什么东西,谁能说得清这一场意料之外却又像是蓄谋已久的欲壑难填呢?
林瞳曦紧紧地咬住嘴唇,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疼痛,令她反应剧烈,疼痛难忍,身子本能地缩起。所有刚刚聚集起来的理智在此时又完全散失。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然后在无法控制,细细密密的哭声传来……
粟逸远心痛,却没有说什么。五年所有的不甘和想念,此刻都混杂在胸中乱了频率的心跳里。
窗外,深深浅浅的夜,一朵娇嫩的花朵被入夜的风轻抚过,从蕊至瓣。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一场疾风骤雨落下来,花枝摇摇欲坠。风雨缱绻,纠缠不休,一夜狂风骤雨,一地的落叶败花。
这一场盛大而猝不及防的重逢,又惊又喜,白月光的魔力,大概就是无论重新碰到多少次,依然会沉沦,依然会再做同样的选择,依然会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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