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婆婆送进精神医院

我把我婆婆，送进了精神病院。手续是我亲手办的。丈夫林默在走廊尽头，背对着我，

肩膀一下下抽动。我没过去。我只是看着医生办公室里那扇紧闭的门。

门上有一块小小的玻璃窗，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我知道，她在里面。我的婆婆，吴秀琴。

一个在外人看来，无比慈爱、优雅、完美的婆婆。现在，她成了病人。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

都像是我亲手刻上去的。重度妄想型精神障碍。伴有攻击性行为。林默转过身，

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苏然，你满意了？”他的声音很哑。我没说话。我的手心在出汗，

一滴一滴，黏腻冰冷。但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练习过很久。“医生要和我们谈谈。

”他说。我点点头。“一起。”他加重了语气。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审判。我的审判。

但我必须去。因为，我是那个唯一的、清醒的疯子。01医生姓王，四十多岁，表情很平静。

他面前放着一份病历。吴秀琴的病历。林默坐在我身边，身体绷得很紧。

像一截快要断裂的木头。“林先生，苏女士。”王医生开口，“关于你母亲的情况，

我们做了初步诊断。”他把那份诊断书往我们这边推了推。“情况……不太乐观。

”林默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怎么会这样？”他问，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妈一直好好的。她怎么会……”王医生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很深。像探照灯，想刺穿我所有的伪装。“苏女士，

你说你婆婆最近经常出现幻觉和妄想，是吗？”“是。”我的声音很稳，

“她说我偷她的东西，在她的饭里下毒，还说我晚上不睡觉，站在她床边盯着她看。

”这些话，我说得很流利。因为这都是她对我说过的话。只不过，主语和宾语，

被我调换了位置。林默猛地转头看我。“苏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妈只是……只是年纪大了，有点糊涂！你怎么能……”“她不只是说。”我打断他，

看着王医生，“她还付诸了行动。”我抬起手，露出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疤痕。“这是上周，

她用水果刀划的。她说我是妖怪，要杀了我。”这道疤是真的。是她划的。但当时，

她脸上带着笑。她说：“小然，你看妈这手，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削个苹果都能划到你。快，

让妈看看，要不要紧？”她眼里的关切那么真。林默也在场。他看到的，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和一个不小心被划伤的儿媳。他当时还责备我：“你怎么不躲一下？妈又不是故意的。

”现在，旧事重提，场景重构。林默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妈不是那样的人。”王医生没有理会他的辩解。“我们在病人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

停止了跳动。02那支录音笔，我很眼熟。是我买的。我买过很多支。藏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沙发缝里，书柜后面，盆栽土里。我想录下一些证据。一些她在我面前，和在林默面前，

完全是两个人的证据。但我失败了。她总能找到它们。然后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小然，又在找什么东西？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记性不好？你看，这支笔不是在桌上吗？

”她会把录音笔捡起来，放在我手心。里面的录音，是空的。

或者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杂音。她像一个顶级的反侦察专家。而现在，这支笔，

出现在了王医生的手里。是从她的物品里找到的。“我们听了里面的内容。

”王医生的表情依然平静，但他的用词很谨慎。“内容……很特殊。

”林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医生，里面录了什么？是不是能证明我妈是清白的？

是不是苏然在说谎？”他喊了出来。我没有看他。我看着王医生。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把一支录音笔带在身上？她录了什么？“里面的录音，只有一句话。

在不同的时间，重复了很多遍。”王医生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苍老、嘶哑、又充满恐惧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她要杀了我。

”“她要杀了我。”“救命……她要杀了我……”是吴秀琴的声音。林默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用手撑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失望。是恐惧。

他像在看一个怪物。而我，浑身冰冷。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我的审判。这是她的将军。

在我以为我已经把她将死的时候，她用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反将了我一军。

她把自己送了进来。然后，留下了一支，只能证明我是凶手的录音笔。

03我和林默第一次带吴秀琴回家，是在我们婚前。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周末。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我们那套小小的两居室打扫得一尘不染。我还研究了很久的菜谱，

准备做一桌丰盛的晚餐。我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吴秀琴比我想象中更优雅。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她拉着我的手，

从上到下地打量我。“真是个好孩子。”她说，“我们家林默，有福气。”我有些不好意思，

笑了笑。林默在一旁，脸上是那种傻乎乎的、幸福的笑容。那一顿饭，吃得很愉快。

吴秀琴一直在夸我的手艺好，还给我夹菜。饭后，她主动要求洗碗。“小然，

你去和林默看电视吧。厨房这点活，我来就行。”我当然不能让她洗。

我们俩在厨房里推让了半天，最后是林默进来，把我们都赶了出去。“都别争了，我来洗！

”他系上我买的卡通围裙，动作笨拙地开始收拾。我和吴秀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看着厨房里林默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没做过家务。都是被我惯坏了。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我当时没多想。我说：“没关系，阿姨。以后有我呢。

”她转过头，看着我，笑了。“是啊。”她说，“以后，他就是你的人了。”那个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意味深长。那天晚上，她就住在了次卧。我给她准备了新的床单和被套，

还点了安神的香薰。一切都很完美。直到半夜。我起夜，路过次卧门口，听到里面有声音。

很轻的、压抑的哭声。我愣住了。我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或者是不习惯。我轻轻敲了敲门。

哭声立刻停了。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吴秀琴站在门后，头发有些乱，

眼睛也是红的。“小然？怎么了？”“阿姨，我听到您在哭。您没事吧？”她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把门拉开了一些，让我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

她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没什么。”她说，“就是……看到林默现在这么好，

这么幸福，我心里高兴。又有点……舍不得。”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把他养这么大，

突然就要交给别人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只能说：“阿姨，

林默永远是您的儿子。我也会……把他照顾好的。”她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凉。“好孩子。

”她说，“我知道。但是，不一样了。终究是不一样了。”她抬起头，月光照亮了她的脸。

“小然，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您说。”“以后，不管你们怎么样，都别让林默为难。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非常非常地认真。“他是我们家唯一的根。他不能受一点委屈。

”我点了头。现在想来，那不是请求。那是警告。04从医院回来的路上，

我和林默一句话都没说。车里的空气，压抑得像要凝固。红灯。车停下。他终于开了口。

“那支录音笔，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疲惫的质问。

“不知道。”我说。这是实话。但他不信。“苏然，你看着我。”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们结婚三年。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你善良，心软，

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但是现在……我看不懂你了。”“你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能说什么？说你妈是个天才演员？

说她在我面前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设计好的陷阱？说她用最温柔的方式，

把我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不会信的。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

“我什么都没做。”我最后说。他发出了一声冷笑。“什么都没做？”“你敢说，

妈住院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敢说，你没和医生撒谎？”“你敢说，

那支录音笔，不是你放的？”他一句接一句地逼问。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

砸在我的心上。我沉默着。我的沉默，在他看来，就是默认。车子开得很快。

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我突然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吴秀琴还没有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那时候，我们的家，是真的家。我们会窝在沙发上看一整晚的电影，会因为谁洗碗而猜拳，

会在周末的早晨赖床，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林默会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老婆，有你真好。”那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光。是什么时候开始，那束光，

慢慢熄灭了？好像，就是从吴秀琴拿着行李箱，站在我们家门口，

笑着说“我来照顾你们”的那一天开始。05吴秀琴的到来，是打着“照顾我们”的名义。

林默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我也在事业的上升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他提出让他妈来帮忙的时候，我没有反对。我觉得，这是他的一片孝心。吴秀琴来了之后，

我们的生活，确实“轻松”了很多。我们再也不用自己做饭，不用打扫卫生。每天回到家，

都有热腾腾的饭菜。地板干净得能反光。林默很高兴。“老婆，你看，妈来了多好。

”我当时也觉得很好。但很快，我就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的杯子，

会被她用消毒水浸泡，然后放在一个我够不到的柜子顶上。她说：“小然，

女孩子要注意卫生。你的杯子，要单独放。”我的衣服，不能和林默的放在一起洗。

她说：“林默是男人，在外面跑，衣服脏。你的衣服金贵，要分开洗。”我晚上想看会儿书，

她会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小然，早点睡。女人熬夜，老得快。

”她会把牛奶放在我的床头，然后，顺手把我的书合上，拿走。这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

那么地……为我好。我跟林默提过一次。我说：“你妈……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林默当时正在打游戏。他头也没抬。“有吗？妈不是为我们好吗？有人照顾，

你还不乐意了？”我无话可说。是啊。她在为我们好。我还有什么资格不乐意？我开始失眠。

我总觉得，这个家里，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地监视着我。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习惯，

都在被审视，被评判，被不动声色地纠正。我不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我成了一个寄宿的客人。一个需要被“照顾”和“管教”的客人。06转折点，是一碗汤。

我怀孕了。林默欣喜若狂。吴秀琴也表现得非常高兴。她开始变着花样地给我炖各种补汤。

每天一碗。她说，这是她们老家的方子，对孕妇和胎儿最好。汤的味道很奇怪。

有一种淡淡的苦味。我喝了几次，就开始恶心，呕吐。我以为是正常的孕期反应。

但我的状态越来越差。我整天昏昏沉沉，没有精神。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些营养不良，

胎儿的发育也偏小。我很奇怪。我每天都被吴秀琴逼着吃很多东西，喝很多汤，

怎么会营养不良？那天，我趁吴秀琴出去买菜，偷偷溜进了厨房。我把她今天炖好的汤，

倒出来了一点。然后，我看到了锅底的药渣。我把药渣捞了出来，用纸包好，带去了医院。

我找了一个相熟的中医朋友。他化验了之后，告诉我。这些药材，大部分是安神的。但是，

里面有一味药，叫莪术。他说，这味药，有活血化瘀、破血消癥的功效。

“孕妇是绝对禁用的。”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长期服用，会导致流产。”我的血，

一瞬间就凉了。我拿着那张化验单，手抖得不成样子。我不敢相信。我不愿意相信。

虎毒不食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的亲孙子？我疯了一样地冲回家。吴秀琴正好买菜回来。

她看到我，还像往常一样，笑着问我：“小然，今天感觉怎么样？妈给你买了最新鲜的鱼，

晚上给你炖汤喝。”我把那张化验单，狠狠地摔在她脸上。“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