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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发表时间: 2025-06-04

抚顺关东门的马市,顷刻间从喧嚣的集市变成了沸腾的血池地狱。努尔哈赤精心策划的屠戮,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林烽的眼底。

“敌袭——!女真人杀来了——!”

城墙上哨兵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积压的混乱与恐惧。刚才还在讨价还价的“商贩”,撕下伪装,露出狰狞獠牙,抽出藏匿的顺刀、铁骨朵,翻身上马,化作索命的黑色狂潮,咆哮着冲向近在咫尺、洞开的抚顺城门!

林烽的怒吼“列阵!御敌!”瞬间被淹没在鼎沸的死亡交响中。他看到隶属自己百户队的几个士兵惊恐地试图向他靠拢,但更多的人像无头苍蝇般乱撞,甚至丢下武器,哭嚎着向城内逃窜。溃败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一个脸上涂抹着恐怖油彩的女真步甲,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目标明确地冲向林烽身后石砌牲口棚的角落——那里躲着惊呆的苏明远和紧紧护着囡囡、脸色惨白的苏婉如!沉重的武器带着死亡的风压,眼看就要砸下,将那一隅脆弱的庇护所连同里面的生命一起粉碎!

林烽瞳孔骤缩,反手拔刀,雁翎刀的寒光在混乱中一闪!他正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拦截——

“咻——!”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混乱的人潮缝隙中激射而出!

噗嗤!

雕翎箭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精准无比地贯入那女真步甲大张怒吼的口中!箭头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骨,从他后颈猛地透出!巨大的冲击力让这凶悍的步甲动作瞬间僵住,狼牙棒脱手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喷血的喉咙,嗬嗬两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扑倒,溅起一片尘土飞扬,距离苏婉如藏身的角落,仅仅三步之遥!

温热的血点溅在苏婉如苍白的脸颊上,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剧烈地颤抖,一双杏眼瞪得滚圆,恐惧地望着那支兀自在她眼前颤动、染血的箭羽。囡囡的哭声被这近在咫尺的死亡彻底掐断,只剩下无声的惊悸。

林烽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猎鹰,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奔逃的人影,瞬间锁定了来源。街角一处堆放杂物的矮棚顶上,一个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灰色岩石,半蹲在那里。那人全身裹在不起眼的灰褐色夜行衣靠里,脸上蒙着同样灰扑扑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寒潭深处打磨千年的刀锋,不带丝毫情感。他手中一张骑弓弓弦还在微微震颤,弓梢上绑着的几缕深色布条在血腥的风中轻抖。见林烽望来,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便如同鬼魅般缩回矮棚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夜不收!军中精锐的哨探斥候!林烽心头一凛,那精准致命的一箭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这突如其来的强援并未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他更觉这乱局的深不可测。抚顺城,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爹!城门!城门开了!”苏婉如惊恐到极致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地指向抚顺东门方向。

林烽霍然转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只见那沉重的包铁城门,竟在几名守城兵卒惊愕绝望的目光下,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道足以容纳数骑并行的缝隙!门洞内,一个身着大明游击将军山文甲的身影,在几个亲兵簇拥下,正对着城外汹涌而来的后金大军挥手示意!那张脸,林烽认得清清楚楚——正是抚顺游击将军,李永芳!

阳光透过洞开的城门,照亮李永芳脸上那谄媚而急切的表情,如同最恶毒的讽刺!原来如此!什么互市?什么繁荣?全是圈套!从根子上,这抚顺城就已经被蛀空了!守将叛国!

“李将军有令!弃械不杀!降者免死!”李永芳的亲兵在门洞内齐声高喊,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亢奋,盖过了混乱的厮杀。

这道声音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零星抵抗的明军,看到主将叛变,城门洞开,最后一点斗志彻底崩溃。“哐当!”“哐当!”武器掉落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有人慌忙跪倒,高举双手;更多的人则彻底失去了方向,在如狼似虎的后金兵追杀下四散奔逃,如同被驱赶进屠宰场的羔羊。

完了!抚顺关彻底完了!

巨大的冲击让林烽的脑子在瞬间空白之后,反而涌起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绝望?有!但此刻,愤怒和一股更原始的、保护身边人的冲动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回身,再次冲回那个石砌的牲口棚角落。

苏明远抱着孙女,浑身筛糠般抖着,老泪纵横,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连囡囡的啜泣都无力安抚。苏婉如紧紧靠着父亲,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死死盯着林烽,嘴唇被咬得发白,甚至渗出血丝。那里面除了深入骨髓的恐惧,竟还有一丝不肯认命的倔强,如同风暴中不肯熄灭的微弱烛火。她肩上的药箱带子深深勒进单薄的衣衫里,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苏大夫!苏姑娘!”林烽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铁,不容置疑,“想活命,就跟我走!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往南门冲!那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不由分说,一把将还在无声抽噎、小脸憋得通红的囡囡从苏明远怀里扯过来。小女孩下意识地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冰凉的小手让林烽心头一紧。他用腰带迅速将囡囡牢牢缚在自己宽阔的后背上,“抱紧我!”

“爹!快走!”苏婉如反应极快,猛地搀扶起腿脚发软、几乎无法站立的苏明远。老大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微光,在女儿的搀扶下,踉跄着站直。

林烽不再言语,手中雁翎刀向前一指,刀尖在血色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他目光如电扫过周围几个同样被这剧变惊呆、茫然失措的残兵(包括刚才试图向他靠拢的那几个),厉声咆哮,声如惊雷,试图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劈开一条生路:

“能拿刀的!跟我来!不想死在这儿的,想护住身边人的——往南门冲——!”

他一步踏出牲口棚的阴影,如同猛虎出柙!雁翎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劈开了一名试图靠近劫掠的后金步卒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在林烽冰冷的棉甲和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他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去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那足以撕裂混乱战场的吼声,盖过一切喧嚣:

“走!往南门——!”

他的身影,背负着小小的囡囡,如同一柄染血的尖刀,狠狠刺入混乱的人潮。苏婉如搀扶着父亲,紧随其后,药箱在她身后剧烈地晃动。几个残兵被这决绝的吼声和身影所激励,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捡起地上的武器,嘶吼着跟了上去,汇成一股微弱的求生洪流。

通往南门的街道,已然是修罗道。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着,有穿着明军号衣的,更多是普通百姓。后金骑兵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弯刀挥舞,肆意砍杀着奔逃的人群。哭嚎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混杂着房屋燃烧的噼啪声,构成一幅地狱图景。

林烽冲在最前,雁翎刀化作死神的镰刀。戚家刀法的迅捷刁钻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他时而矮身闪过劈来的马刀,刀锋顺势上撩,切开骑兵柔软的腹部;时而侧步拧身,避开刺来的长矛,反手一刀削断马腿;时而刀随身走,如同陀螺般旋转,荡开数柄袭来的兵刃,刀光过处,必带起一片血雨腥风!他背负着囡囡,动作却依旧迅猛如电,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劈砍都精准而致命,硬生生在混乱的街道上杀开一条血路!囡囡紧闭双眼,小脸埋在他汗湿的后颈,小小的身体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而颠簸,却死死抱着,没有哭喊,仿佛知道此刻的安静就是最大的帮助。

苏婉如搀着父亲,艰难地跟在林烽身后开辟的血路上。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脚下是粘稠的血浆和滑腻的脏器碎片,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让她阵阵作呕。但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两旁地狱般的景象,不去听那些垂死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搀扶父亲和跟上林烽的步伐上。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浴血奋战、背负孩童的背影,那抹青色棉甲在一片混乱的灰黑与血红中,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小心!”苏婉如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一名后金骑兵发现了这支试图突围的小队伍,狞笑着策马冲来,沉重的铁骨朵高高举起,目标直指行动迟缓的苏明远!

林烽刚格开另一侧的袭击,回救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燃烧的店铺废墟中闪出!正是那个神秘的夜不收!他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手中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柄狭长的马刀!他没有去挡那势大力沉的铁骨朵,而是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贴着马腹滑过,手中马刀毒蛇般向上反撩!

噗嗤!

刀锋精准地切入骑兵没有防护的腋下软肋!骑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铁骨朵脱手砸落在地。夜不收手腕一翻,刀光顺势抹过骑兵的咽喉!鲜血狂喷!骑兵捂着脖子栽下马背。

夜不收看都没看倒地的尸体,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混乱的街巷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只留下地上一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林烽瞥见这一幕,心头震动。这夜不收的身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低吼一声:“快走!”继续向前冲杀。

然而,越靠近南门,阻力越大。后金兵显然也意识到这里是明军溃兵和百姓的主要逃生通道,开始有意识地在这里集结堵截。狭窄的街道上,溃兵、百姓和追杀的后金兵挤作一团,如同沸腾的粥锅。林烽一行人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拦住他们!别让穿官衣的跑了!”一个镶白旗的拨什库(十夫长)用生硬的汉话嘶吼着,指挥着几名步甲围拢过来。

刀光闪烁,矛影重重!林烽瞬间陷入重围!他既要护住背后的囡囡,又要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顿时险象环生!雁翎刀格开一柄顺刀,却被另一柄长矛刺破了棉甲,在肋下划开一道血口!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动作稍滞。

“林头儿!”一个跟着林烽的残兵怒吼着扑过来,用身体撞开刺向林烽后心的一矛,自己却被另一柄弯刀劈中肩膀,惨叫着倒下。

苏婉如看着林烽浴血的身影和越来越多的敌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焦急地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定格在路边一个倾倒的货摊旁——那里散落着几大包石灰!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猛地松开父亲,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堆石灰包!苏明远失去支撑,惊呼一声,几乎摔倒,幸而被旁边一个残兵扶住。

“苏姑娘!”林烽瞥见苏婉如冲入危险地带,目眦欲裂。

苏婉如充耳不闻,她冲到石灰包旁,奋力撕开一个口子!白色的粉末瞬间涌出!她用尽全身力气,抱起沉重的石灰包,对着那几个围攻林烽最凶的后金步甲,狠狠抛了过去!

“闭眼!”她尖声喊道。

石灰包在半空中散开!白色的粉末如同浓雾般兜头盖脸地罩向那几个后金兵!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是石灰!”

惨嚎和剧烈的咳嗽声瞬间响起!被石灰迷了眼睛的后金兵痛苦地丢下武器,疯狂地揉搓双眼,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攻的势头一滞!林烽抓住这宝贵的瞬间,眼中寒芒爆射!他如同受伤的猛虎,爆发出最后的凶性!雁翎刀化作一片死亡的光幕,将挡在身前几个暂时失明的后金兵砍翻在地!硬生生杀出了一个缺口!

“走!”林烽一把拉住冲回来的苏婉如,同时扶住几乎虚脱的苏明远,嘶声吼道。

几人跌跌撞撞,终于冲出了那条死亡街道,眼前豁然开朗——南门巨大的门洞就在前方!然而,希望只持续了一瞬。

南门虽然尚未被后金兵完全控制,但城门紧闭!厚重的包铁城门如同一道绝望的铁壁,横亘在生路之上!门洞内挤满了哭喊推搡、试图撞开城门的溃兵和百姓,绝望的嘶吼声震耳欲聋。门楼上,仅存的少数明军士卒正在与试图攀爬城墙的后金兵殊死搏斗,箭矢和滚石不断落下。

“城门关了!完了!”一个残兵绝望地跪倒在地。

前有铁壁,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林烽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眼中那团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猛地将苏明远和苏婉如推向门洞内侧一处相对坚固的、堆放着拒马的角落:“躲进去!趴下!护住囡囡!”

他转身,面向来路,那里,黑压压的后金追兵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当先的正是那个镶白旗拨什库,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

“兄弟们!”林烽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撕裂绝望的力量,他举起滴血的雁翎刀,指向汹涌而来的黑色狂潮,“身后就是门!是我们唯一的生路!门不开,我们就死在这!但死之前,也得让***知道,辽东的骨头,没那么好啃!”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的咆哮,那吼声压过了门洞内的哭喊,压过了追兵的呐喊,如同垂死巨兽的悲鸣,回荡在血腥的南门瓮城:

“不想当牲口的——跟我杀——!杀开一条血路——!”

他不再看身后绝望的人群,不再去想紧闭的城门。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汹涌而来的敌人,只剩下手中这把饮血的刀!他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迎着那黑色的死亡浪潮,孤身冲了上去!

雁翎刀,再次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