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猝死与新生消毒水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林辰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键盘的冰凉触感。
作为自由撰稿人,他正对着电脑屏幕逐字校改关于“河朔三镇兵制演变”的论文,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转到凌晨三点十七分。
突然,胸腔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绞痛,视线如被墨汁浸染般迅速模糊,耳边只剩下老式空调外机的嗡鸣与心脏狂跳的残影。
“完了……这次真要交代在史料堆里了……”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仿佛看见论文末尾尚未标注的参考文献在眼前飞旋成黑洞。
而当知觉重新拼凑时,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医院的金属病床,而是指尖触碰到的锦被边缘——那是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的蜀锦,龙鳞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他猛地吸气,吸入的却不是消毒水味,而是龙涎香与陈木混合的古老气息,鼻腔被刺激得发酸。
贰·宫女叩首称“陛下”“水……” 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林辰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双臂沉重异常,每抬一寸都牵扯着莫名的酸痛。
更让他惊骇的是,身上的衣物并非病号服,而是一件月白色丝绸中衣,袖口滚着暗金色云纹边。
“陛下!”
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划破寂静。
林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双环望仙髻的少女跪倒在三步开外,淡绿色的襦裙铺散在青砖上,像一朵被风吹折的春柳。
她手中的鎏金托盘剧烈颤抖,玉碗里的参汤晃出几滴,在托盘上烫出深色水痕。
少女的额头几乎要嵌进地砖,声音抖得不成调:“谢天谢地……太医说陛下忧劳过度,若再不醒……”陛下?
林辰的心脏像被冰锥狠狠刺穿。
他环顾西周:紫檀木床柱上缠绕着浮雕蟠龙,床顶悬着珍珠璎珞帐,不远处的鎏金博山炉正吐出淡青色烟缕,在空中勾出《营造法式》里才见过的卷草纹。
这绝非任何一家现代医院的VIP病房,倒像是纪录片里还原的唐代宫殿——而且是皇帝起居的寝宫。
叁·铜镜中的“李隆基”他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踉跄着扑向窗边的菱形铜镜。
镜面由锡汞合金打磨,虽不及现代玻璃镜清晰,却足够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约摸西十岁上下,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嘴唇轮廓分明,只是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透着久病初愈的疲惫。
最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头上的软脚幞头——那是唐玄宗李隆基画像里最标志性的冠饰,还有身上那件玄色圆领袍,胸前用盘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升龙,正是唐代皇帝常服的制式。
“李隆基……” 林辰喃喃自语,指尖颤抖着抚上镜面。
作为研究中晚唐历史的写手,他曾无数次在史料照片里见过这张脸:开元盛世的开创者,也是安史之乱的导火索。
可镜中人的眼神却带着属于“林辰”的惊恐与茫然,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在同一具躯壳里剧烈碰撞,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21世纪猝死的青年、电脑里未保存的论文、还有这具身体原主“李隆基”病倒前批阅奏折的片段——原来不是梦,他真的重生了,还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具争议的皇帝之一。
肆·开元初年的暗涌“陛下,姚中书令己在紫宸殿候见第三时辰了。”
方才的宫女捧着象牙笏板走近,笏板上用小楷写着“姚崇”二字。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辰的脸色,补充道:“还有幽州送来的军报,说……突厥斥候在边境频繁出没。”
姚崇!
紫宸殿!
幽州军报!
关键词如惊雷般在林辰脑中炸响。
他突然想起史料记载:开元元年,唐玄宗刚诛杀太平公主一党,政局初稳,正是任命姚崇为相、推行“十事要说”的关键节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大明宫鳞次栉比的鸱吻上,远处的朱雀大街车水马龙,胡商的驼铃、杂耍艺人的铜锣、歌女的琵琶声混在一起,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长安繁会图》。
但这盛世表象下,林辰清楚地知道潜伏的危机:吐蕃在河西走廊蠢蠢欲动,契丹在东北边境时降时叛,而更致命的隐患,是那个此刻或许还在幽州节度使帐下当差的安禄山。
历史课本里那张“安史之乱路线图”在他眼前浮现,红色的叛军箭头如毒蛇般吞噬着大唐的疆土,最终在马嵬坡勒死了杨贵妃,也绞碎了整个盛唐。
伍·历史的改写者“绝不能重蹈覆辙!”
林辰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让他彻底清醒。
他不是那个沉溺享乐的李隆基,他是来自千年后的林辰,他拥有上帝视角的历史记忆。
“安禄山……”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看见那个肥胖的胡人正舔着嘴唇望向长安。
还有李林甫的口蜜腹剑、杨国忠的专权误国、哥舒翰的潼关之败……这些导致盛唐崩塌的多米诺骨牌,必须在倒下前被一一抽走。
“传旨,” 林辰转身,目光扫过宫女手中的象牙笏板,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先引姚崇至便殿,朕要亲询‘十事’细节。
再命兵部即刻呈交开元元年边境舆图,标注所有军镇兵力部署。”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着内侍省取《贞观政要》来,朕要……重温祖制。”
宫女惊讶地抬头,似乎没料到病愈的陛下会突然下达如此密集的指令。
但她很快叩首领命:“奴婢遵旨!”
看着宫女匆匆离去的背影,林辰再次望向铜镜。
镜中的“李隆基”眼神己然变了——不再是史料画像里那个带着倦怠的帝王,而是燃烧着属于现代人的决绝与野心。
窗外的长安城刚刚苏醒,而太极宫内,一个手握历史剧本的灵魂,正站在开元盛世的起点,准备用一支无形的笔,重新勾勒大唐的版图。
他的目标不止是守住江山,更是要将这个时代推向真正的万邦来朝,让“天可汗”的威名下,疆域延伸至历史从未抵达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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