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片段停留在坠机的最后一刻。
飞起来了。
他向来是喜欢飞的,从幼时起便是如此。
人们常见他站在崖边,双臂张开,任山风灌满衣袖,俨然一只雏鹰。
后来他果真飞了,用那套极精巧的翼装,在断崖与断崖之间滑翔,像一片离枝的叶。
这回他选了一处极险的崖,崖壁如刀削般首上首下,云雾缭绕其间。
"飞过去",他想着,便纵身一跃。
起初是极好的。
风托着他,阳光抚着他,底下是万丈深渊,而他竟浮在上面,何等奇妙。
他忽想起幼时母亲讲的精卫填海故事,那鸟儿衔石投海,未必不是一种飞翔。
然而崖壁到了。
他分明计算过距离,测过风速,演练过无数次。
可那黑黢黢的岩壁还是突兀地横在眼前,像一记耳光。
他试图扭转身体,翼装却发出不祥的撕裂声。
撞上的瞬间并不很痛。
他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响动,倒像在听旁人的事。
血从额角淌下,糊住左眼,右眼却看见几只山雀惊飞而起,振翅声清晰可闻。
下坠时,他想起第一次飞行成功后的晚宴。
友人举杯祝他"征服天空",他笑着饮尽。
如今天空将他掷回,如同掷还一粒尘埃。
落地前最后一念,竟是遗憾未能看清那几只山雀的羽色。
崖下很快聚集了人,指指点点。
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太阳西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未完成的飞行轨迹。
随来的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真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艾辰死了。
起初他尚不自知。
只觉身子忽然轻了,如一片脱枝的枯叶,在虚空中浮荡。
睁开眼——如果那尚能称作"眼"的话——西下里是无边无际的墨色,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淤血。
他伸手摸索,却寻不见自己的手。
这便是死了么?
他想着。
没有牛头马面,没有刀山火海,连一丝光也不见。
唯有寂静,如铁幕般沉沉压来。
他试着呼喊,声带却似被这黑暗囫囵吞了,连个回声也不曾激起。
往昔种种忽地涌来。
童年时母亲蒸的槐花糕香气,第一次飞行时掠过耳畔的疾风,还有最后那记山岩的钝响。
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偏生触不到半分实感。
他忽然渴盼着痛——至少痛是活着的明证。
飘着。
永是飘着。
时间在此处失了刻度,或许根本未曾存在。
他渐渐记不起阳光的暖意,记不起风的形状,甚至记不起自己的面容。
黑暗如蛀虫,将"艾辰"一点一点啃噬殆尽。
偶有异物掠过。
似是其他游魂,又似只是他的臆想。
彼此触碰的刹那,竟比黑暗更教人悚然——那触感如冰冷的蛛网,黏腻地裹上来,转瞬又消散了。
不知飘荡了多久(倘若"久"字尚有意义),他忽觉远处有微光。
那光极弱,如风中残烛,却叫他死水般的"存在"起了波澜。
他奋力向那光亮挣去,却见光里隐约现出崖壁的轮廓,一个身影正纵身跃下——正是他自己。
原来死亡不过是永恒的复现。
他苦笑着,看那身影撞上山岩,血花飞溅。
而黑暗己再度合拢,将他裹回无始无终的渊薮之中。
突然天边出现了一道白芒,像是有一条金色的丝线跟他拉扯着的。
他慢慢接近。
一点金色突然映入他的眉心。
然后就是极速的下坠,好像再次被拉入了星球的怀抱。
好像只过去了一瞬,也可能是10个月。
他降生了。
............19年后..............艾辰站在断崖边缘,山风撕扯着他的轮廓,却未能撼动那具身躯分毫——像一尊被奥林匹斯山放逐的神像,肌肉的沟壑间流淌着凝固的月光。
他的身躯是米隆的掷铁饼者与波留克列特斯的持矛者糅合的造物:青铜色的三角肌如峭壁般陡立,脊椎沟深若峡谷,腰腹处排列着六块规整的矩形,像是用德尔斐的尺规丈量过。
风掠过他雕塑般的胸肌时,竟在锁骨凹陷处形成细小的涡流。
翼装的黑膜尚未展开,像蝙蝠收拢的翅骨贴在他背后。
小腿肌肉如同阿喀琉斯被锻造时的模样,筋腱在跟腱处绷成拉满的弓弦。
他的手指搭在起跳岩的凸起上,指甲盖泛着贝壳内壁的冷光——这双手既能扼住雄狮的咽喉,也能在情人脊背上弹出埃拉托的韵律。
云雾从他脚踝旁流过,恍如科林斯柱廊间的蒸汽。
他的眼窝比帕特农神庙的阴影更深,虹膜里沉淀着爱琴海的钴蓝,此刻正倒映着对面山崖上被夕阳点燃的十字形鹰影。
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像正在吞咽诸神最后的告诫。
当第一缕横风掀起他额前鬈发时,人们才惊觉这完美躯壳竟是活物。
(总的来说跟读者老爷们一样帅)世界的父母己经安葬,艾辰己经了无牵挂。
19年前他重生到了蓝星,为了一个有父母的人不再是上一辈子孤身一人。
正当他准备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的时候,父母突然因车祸死去。
他又成了孤身一个人。
我得到的只有几百万冰冷的赔偿金。
18年的亲情己经足够,他将他的父母安葬后,就来到了这里,阿美丽卡的的死亡大峡谷,突破上一辈子无法完成的极限。
“喂,喂喂,准备起飞。”
“OK收到,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