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投喂悲剧

1 强制安装吴航关掉录音笔，结束了今天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无效采访。

被化工厂污水毁了鱼塘的老赵，用一双粗糙得像树皮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

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吴记者，你说了要帮我们曝光的……这报道，真能管用吗？

”吴航张了张嘴，那句“我会尽力”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比谁都清楚，

这种缺乏爆点、只有底层农民血泪的新闻，在主编那里通不过。即便侥幸刊发，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也最多激起一点微小的水花，然后迅速沉底，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弥漫着绝望和鱼腥味的小院。

回到他那间租来的、只有十平米的小公寓时，夜色已深。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

窗内是他堆积如山的资料和一颗日渐冰冷的心。他父亲，

那个一辈子耿直、却一辈子没混出个名堂的老记者，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小航，

记者笔下有财产万千，有人命关天，有是非曲直，有誉谤忠奸……别学我。

”他拧开一瓶最便宜的威士忌，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灼热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却暖不起半分寒意。醉意朦胧间，他拿起手机，屏幕却自己亮了起来。

不是任何他熟悉的通知。一个图标，没有任何预兆地占据了屏幕中央。那是一个简陋的笑脸，

嘴角咧到耳根，可眼角却挂着两颗硕大的、正在下坠的泪滴。哭泣的笑脸？

打印机碳粉打出来的宋体字：人生剧透——为您提供最前沿的悲剧资讯“什么流氓软件？

”吴航皱了皱眉，尝试拖动卸载，图标纹丝不动。长按，没有出现删除的选项。重启手机，

那个诡异的笑脸依旧稳稳地钉在首页，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他点开APP，

界面简洁到近乎简陋。背景是深邃的黑色，正中央，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猩红色文字，

像一颗缓缓搏动的心脏：明日早高峰，8点05分，地铁七号线，

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将跌落站台。下面是一个不断跳动的、猩红色的倒计时。荒谬。

这是吴航的第一反应。是哪个竞争对手的恶作剧？还是手机中了新型病毒？

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又灌了一口酒，试图把这不祥的预感压下去。

但一种扎根于职业本能深处的好奇，或者说，

是一种被这诡异方式挑动起来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窥探欲，让他无法彻底忽视。

他定好了明早的闹钟。不是去阻止。他只是，想去看看。2 血色清晨第二天，

七号线地铁站。早高峰的人流像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每一个个体向前涌动。

空气中弥漫着早餐包子的油腻味、汗味和无数人身上混杂的香水味。吴航挤在熙攘的人群里，

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紧盯着手机上的倒计时，还有三十秒。

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跳动。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地扫过。西装革履的男人，

睡眼惺忪的学生，抱着文件的OL……然后，他看到了她。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

衬得她身姿挺拔。脚下，是一双颜色极为正点、鞋跟细如利锥的红色高跟鞋。

她站在黄线边缘，正低头看着手机，脸上带着一丝清晨惯有的疲惫和冷漠。8:05:00。

倒计时归零。列车进站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巨大的风压扑面而来。就在这一刹那，

那个白色的身影猛地向前一倾！没有任何预兆，没有惊呼，没有挣扎，

就像一部被突然掐掉声音的默片，她轻飘飘地，几乎是优雅地，坠下了站台。“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随即被一个少女撕裂肺腑的尖叫声悍然打破。

混乱像投入静水的巨石，轰然炸开。站在吴航旁边的那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吓得猛然后退，

狠狠撞进身后一个男人的怀里，随即爆发出持续不断的、歇斯底里的哭喊。

她旁边一个端着星巴克纸杯的白领，杯子脱手落下，

滚烫的咖啡溅了他自己一裤管都浑然不觉，他只是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

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有人掉下去了！”“停车！快停车！”“我的天啊！！

”人群像被惊扰的蚁群，恐慌的涟漪以落点为中心疯狂扩散。有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有人扶着墙壁剧烈地呕吐，更多的人则是满脸的惊骇与茫然，本能地往后退，挤作一团。

吴航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看到了轨道上那抹刺眼的红色，那只孤零零躺在那里的高跟鞋，像一个残酷的句号。

他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举起了手机。咔嚓。快门声在喧嚣中微不可闻。镜头里，

定格了混乱的背景，和轨道上那抹绝望的红。列车带着刺耳的紧急刹车声，

在距离那个白色身影仅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站台彻底乱了。吴航退出人群，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手机屏幕又亮了。悲剧观测完成。感谢您的见证。

新闻素材已收录，请及时撰写报道。那个哭泣的笑脸图标，仿佛正对着他，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3 第一篇报道坐在电脑前，吴航的手指放在键盘上，

久久没有落下。主编的催命微信已经发了三条：“小吴，听说七号线出事了？拍到什么没有？

快！我们要抢首发！”他脑子里反复闪现着站台上那些惊恐的面孔，那只红色的高跟鞋，

以及……APP上那行冰冷的预言。如果报道了，他就是利用了这场悲剧，

和那个诡异的“帮凶”没有区别。如果不报，他会被主编骂得狗血淋头，甚至可能丢掉工作。

而且，这确实是一个“爆款”新闻，能给他带来急需的关注度和业绩。职业道德与人性良知，

像两条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猛地想起老赵那双绝望的眼睛，

想起父亲那句“笔下有是非曲直”。可现在，是非曲直在哪里？最终，对生存的需求，

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被这超自然事件激起的、扭曲的“职业兴奋感”，压倒了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击键盘。《早高峰突发！一女子坠入地铁七号线站台，

原因正在调查中》附独家现场照片他刻意回避了“红色高跟鞋”这个细节，

只用了一张背景混乱、聚焦在救援人员上的照片。但“独家现场”四个字，已足够引爆流量。

报道发出不到十分钟，阅读量破百万。主编打来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干得漂亮，

吴航！这才是新闻嗅觉！保持住！”然而，评论区很快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记者就在现场？

只知道拍照？为什么不救人？”“吃人血馒头香吗？冷血！”“为了流量脸都不要了！

”这些文字像一根根针，扎进吴航的眼睛里。他烦躁地关闭了评论区。下午，

他鬼使神差地通过警方渠道，查到了死者的基本信息。李静，32岁，一家外企的市场经理。

他顺着信息，摸到了她“妻子”的微博。最新一条，停留在昨天深夜。

“静静明天又要早起出差，

给她准备了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在便当盒里啦~爱心”配图是一个可爱的粉色便当盒。

几个小时前，这个账号更新了一条新微博。没有图片，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下面跟着成千上万的留言，有安慰，有祈祷，也有同样茫然的追问。吴航盯着那三个字，

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手机屏幕，

再次自顾自地亮起。幽冷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新悲剧预告：明日15:20，

永辉超市中山路店，一名购买婴儿纸尿裤的老人将突发心源性猝死。

4 共犯的自觉这一次，吴航没有犹豫。他提前半小时就赶到了永辉超市。他告诉自己，

他不是来观测的，他是来阻止的。他在纸尿裤货架区来回踱步，

目光扫过每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顾客。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15:15。 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推着购物车缓缓走来，

车里放着一大包纸尿裤。吴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快步上前，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阿姨，需要帮忙吗？”老太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摆摆手：“不用不用。”“阿姨，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

”他继续尝试，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我没事，小伙子你让让。”老太太绕过他，

伸手去拿货架高处的另一包纸尿裤。15:19:50。吴航几乎要伸手去拉她。就在这时，

老太太的手刚碰到那包纸尿裤，动作突然僵住。她的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的一声闷响，惊动了整个货架区。“妈！你怎么了？！

”一个年轻女子尖叫着从旁边冲过来。人群瞬间围拢。有人惊呼，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吴航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眼睁睁看着老太太被抬上担架，

看着那个年轻女儿哭喊着跟随救护车离去。他什么也没能改变。周围的人群在最初的骚动后，

迅速恢复了秩序。他们窃窃私语着，脸上带着惋惜和些许后怕，

但很快便重新投入到挑选商品的日常中。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是播放了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都市的麻木，像一层厚厚的油脂，

覆盖在所有人的感官之上。吴航失魂落魄地走出超市。手机震动。悲剧观测完成。

感谢您的见证。新闻素材已收录。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

手指却在微微颤抖。烟雾缭绕中，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角色——一个被强制绑定的、无力又无耻的“观测者”，

一个悲剧的共犯。晚上，他再次坐在电脑前。这一次，敲击键盘的手指不再犹豫。

《超市内的生死瞬间！一老人购物时突发疾病，

抢救无效身亡》附现场描述他没有用照片，但详尽的现场描述，同样带来了巨大的流量。

主编再次给予高度评价，同事们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但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某种东西吞噬。女友小雅打来视频电话，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脸，担忧地问：“航哥，你最近状态很不对，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那两篇报道……”“我很好。”吴航生硬地打断她，

“这是我的工作。”“可我觉得你变了……”小雅的声音带着委屈，

“你以前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看你报道的那些事，冷冰冰的，我看了都害怕。

”“你看错了。”吴航烦躁地挂断了电话。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哭泣的笑脸图标，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

反而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扭曲的依赖感。它精准，它无情，

但它能给他带来他渴望已久的东西——成功。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个图标，

仿佛在触摸一个恶魔的契约。正在为您获取最新悲剧资讯……请稍候。

5 职业“捷径”公寓里弥漫着泡面和烟草混合的颓废气息。

吴航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飙升的稿件阅读量和粉丝数，内心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独家预警？深度剖析城市公共安全潜在风险》——这是他刚刚发布的新文章，

巧妙地将“人生剧透”APP提供的碎片信息，包装成自己基于社会观察的“前瞻性分析”。

评论区赞誉一片：“吴记者真有远见！”、“这才是负责任的好媒体！”。

主编的表扬短信接踵而至：“小吴，最近状态神勇！继续保持，季度奖金我给你争取翻倍！

”吴航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他关掉网页，

目光落在手机那个哭泣笑脸的图标上。它不再是单纯的恐怖来源，

更像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毒苹果，明知致命，却让人无法抗拒。他点开APP，

最新一条推送安静地躺着：明日14:00，城西跨江大桥中段，

一名身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子将翻越护栏。这一次，他没有第一时间思考如何阻止，

而是本能地开始规划：哪个拍摄角度最具冲击力？文章切入点选社会压力还是家庭悲剧？

如何既能引爆流量又能规避道德指责？他甚至建立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专门存放这些“预言”和据此写成的“独家报道”。他给这个文件夹取名为“神的馈赠”。

深夜，他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无数双哭泣的眼睛和那只永不消失的红色高跟鞋。

他冲到洗手间用冷水泼脸，镜子里的人双眼深陷，

瞳孔里闪烁着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的光。他知道自己正在堕落，

正踩着受害者的尸骨向上爬。但成功的滋味太过甜美，将他紧紧包裹。

那份因老赵而产生的无力感，似乎被这种“全知全能”的假象暂时治愈了。

他不再是那个苦苦追寻真相却一无所获的小记者，他是悲剧的“先知”，是流量的宠儿。

这种虚幻的强大感，让他上瘾。女友小雅发来分手短信：“吴航，我受不了了。

你看世界的眼神越来越冷，我们结束了。”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有回复，

只是默默删除了对话框。情感的剥离，似乎也变得轻而易举。他已经被这个APP，

异化成了一个更高效、也更冰冷的“报道机器”。6 无法阻止的尝试城西跨江大桥，

江风凛冽。吴航没有单独行动。他联系了陈默，他的警察好友。他没有透露APP的存在，

只说是接到模糊的线报，可能有人要轻生。陈默穿着便装，皱着眉头打量他：“吴航，

你最近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这种没头没尾的线报也信？”“宁可信其有。

”吴航的声音有些沙哑，“帮个忙，排查一下。”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

陈默调动了桥面巡逻的警力，加强了对行人的观察。

吴航则紧盯着时间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神情恍惚的中年男人。13:58。 目标出现。

男人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地走向大桥中段。“目标出现，中段偏北，蓝色工装！

”吴航对着微型耳麦低吼。陈默和两名便衣立刻从不同方向缓缓靠近。

就在距离男人还有十米左右时，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加速，

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敏捷，猛地翻越了护栏，身体悬在了桥外！“别过来！

”男人嘶吼着，声音被江风撕碎，“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所有人都僵住了。

救援谈判专家还在路上。吴航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眼睁睁看着男人挂在栏杆外，

时间和空间仿佛再次凝固。他注意到男人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智能手机。

14:00:00。仿佛有一个无声的指令下达，男人最后回头，

用一种混合着绝望、愤怒和一丝诡异解脱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然后在陈默扑上去的前一秒，松开了手。身影下坠，消失在滔滔江水中。“操！

”陈默一拳砸在冰冷的桥栏杆上，指节瞬间通红。后续的打捞和调查持续了整个下午。

吴航坐在警车里，浑身冰冷。陈默拉开车门坐进来，递给他一瓶水，脸色凝重。“查清楚了。

”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愤怒，“李建国，45岁，之前所在的工厂倒闭，失业半年，

老婆跟人跑了，家里还有个患白血病的孩子等着钱治病……他手机里，

装了几个网络堵伯APP，欠了二十多万高利贷。”他顿了顿，

看向吴航：“但我们在他手机浏览器的隐藏记录里，

发现他最近几天频繁访问一个叫‘心灵树洞’的网站，在上面留了很多极端消极的言论。

更重要的是，他跳桥前，手机接收到一条来源不明的空白信息。吴航，这太蹊跷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线报到底从哪里来的？”吴航闭上眼，

脑海里是李建国跳下去前那最后一瞥。那不仅仅是绝望，更像是一种……被操控的决绝。

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这个悲剧漩涡更深、更黑暗的核心。

7 裂痕吴航没有对陈默坦白APP的事，只是含糊地搪塞了过去。

但陈默作为刑警的直觉已经被触发，他不再完全相信吴航的说法。两人之间，

出现了一道细微但清晰的裂痕。吴航独自调查了“心灵树洞”网站。界面阴暗，

充斥着无数匿名用户的痛苦呐喊、抑郁倾诉和绝望告别。

仿佛一个汇聚了人间所有负面情绪的垃圾场。李建国，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他尝试联系网站管理员，邮件石沉大海。与此同时，他根据APP的预言，

又“报道”了两起意外事件。他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有电视台邀请他做访谈。

但他走在街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人血记者”、“瘟神”的绰号开始在某些圈子里流传。

他去采访李建国的家属——他那年迈的父母和卧病在床的儿子。破旧的廉租房里，家徒四壁。

李母的眼睛已经哭瞎了，抓着吴航的手，

反复念叨：“我儿子是老实人……他是被逼死的啊……那些天杀的高利贷，

还有那害人的网站……”李父则沉默地坐在角落，

一遍遍擦拭着儿子唯一的遗照——一张穿着工装的、笑容朴实的登记照。

那个患白血病的小男孩，瘦骨嶙峋地躺在里屋的床上，睁着天真的大眼睛问吴航：“叔叔，

爸爸是去天上给我找钱治病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吴航几乎是落荒而逃。在楼道里，

他扶着墙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李建国一家的绝望，

比地铁站和超市里的瞬间死亡，更具象，更绵长，像一根沾满毒液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越收越紧。他之前所有的“成功”，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沉重的枷锁。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消费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和他们背后支离破碎的家庭。

8 转折点——林薇的出现巨大的负罪感几乎将吴航压垮。他连续几天没有查看APP，

试图逃避。但那个图标像一个活物，不时自动亮起，提醒着它的存在。最终，他还是点开了。

新悲剧预告：72小时后，22:15，锦兰公寓B座1704室，

自由设计师林薇将于家中被入室窃贼杀害。备注：检测到关键变量介入可能性，

概率：17.8%。吴航的瞳孔猛地收缩。前面的预言，

都是发生在公共场合的、难以阻止的“意外”或“自杀”。这是第一次，

预言指向一场发生在私人空间的、特定目标的谋杀！而且，

第一次出现了“变量介入可能性”的提示！

17.8%……这个数字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切存在。这意味着，

这一次，结局可能不是注定的！他有可能改变些什么！他立刻行动起来，

利用记者身份查到了林薇的基本信息和联系方式。他尝试打电话，被直接挂断。

发短信说明来意，收到的回复是：“骗子！再骚扰我就报警！”他直接找上门。

锦兰公寓楼下，他对着门禁系统报上林薇的名字和房号。

通话器里传来一个充满戒备的年轻女声：“我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任何帮助，请你立刻离开！

否则我马上叫保安！”“林小姐，我知道这很唐突，但你的生命真的有危险！就在明晚！

请你相信我！”吴航几乎是对着话筒喊道。“神经病！”林薇骂了一句，直接切断了通话。

吴航被保安“请”出了小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感到一阵无力。

变量……变量到底是什么？他要怎么做，才能抓住这17.8%的渺茫机会？他想到了陈默。

现在，能介入这种刑事犯罪预警的，只有警察。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陈默的电话。“陈默，

是我。我需要你的帮助，这次……情况非常严重。”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我见到你，我会告诉你一部分真相。但现在，请相信我，

一个叫林薇的女孩，明晚很可能被谋杀！”电话那头，陈默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沉声道：“地址发我。老地方见。”吴航挂掉电话，握紧了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

在冰冷的夜色中，无声地跳动着。他不再是单纯的观测者或共犯，他第一次，

主动踏入了命运的迷雾，试图去扮演那个“变量”。

9 唯一的希望“老地方”是大学时常去的那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

角落里弥漫着咖啡渣和旧书的味道。陈默已经到了，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黑咖啡，

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严肃。吴航在他对面坐下，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推了过去，

屏幕停留在“人生剧透”APP关于林薇的预言界面。陈默拿起手机，

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行字，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有立刻质疑，而是反复看了几遍，

然后抬起头，盯着吴航：“这是什么？某种新型的犯罪预告软件？你怎么得到的？

”“它自己出现的，无法卸载，无法阻止。”吴航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前面几次，

地铁站、超市、跨江大桥……它都预言准了。我试过，阻止不了。

”他省略了自己利用预言写报道的细节，只强调了无力感。陈默沉默着，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作为警察，他的世界观拒绝这种超自然的存在，

但吴航前几次“精准”的现场出现，以及李建国手机里那条来源不明的空白信息，

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变量……17.8%……”陈默咀嚼着这两个词，“你的意思是，

这次我们有可能改变结果？”“这是它第一次提示有变量存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