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高朋跟着张姐跑了好几个小区,每天都被拒绝,有时还会被老人骂。
有次他跟一个晒太阳的大爷推销,大爷听着听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七十岁的人。
“小伙子,你这同事身上‘气’不对,离她远点,不然会惹上麻烦。”
大爷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严肃得让高朋心里发毛。
高朋刚想追问,大爷却松开手,站起身,脚步快得不像老年人,转眼就走进楼道消失了。
他摸了摸被抓过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温度,心里却越来越慌——这几天遇到的怪事,好像越来越多了。
慢慢的,高朋也学着说违心的漂亮话,业绩不算好,却也能卖出几盒。
这天,张姐带他去见一个有钱的老太太,说对方儿子在国外,手里有钱。
到了楼下,张姐让他在门口等,自己上去谈。
高朋靠在墙上,听着楼上传来张姐夸张的吹嘘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总觉得,这份钱赚得不安心。
半个多小时后,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接着是张姐的惊呼。
高朋冲上楼,看见老太太倒在沙发上,脸色发青,呼吸急促。
张姐慌得手足无措,高朋赶紧打120,又给老太太倒了杯温水。
救护车来的时候,张姐拉着他躲在楼梯间,塞给他两百块:“老太太买了十盒,这是你提成。”
高朋捏着钱,指尖冰凉——他敢肯定,老太太晕倒跟张姐脱不了关系。
第二天,高朋提前回公司,想整理客户资料,看看能不能换种方式推销,不用总说假话。
刚走到张姐的格子间,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是个粗哑的男声:“那老太太底子弱,经不起你那‘引子’,要是死了,咱们都得完蛋!”
“怕什么!
她儿子在国外,死了也没人怀疑!”
张姐的声音带着冷笑,跟平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高朋浑身冰凉,手指攥得发白,正要冲进去,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是个拄拐杖的老头,穿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正是上次提醒他的大爷。
“别冲动。”
老头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抬起拐杖,在地面轻轻点了下,格子间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像被切断了信号。
高朋愣住了,刚想说话,老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去电梯口。
“你不是这圈子的人,赶紧走,再待下去会被缠上。”
电梯门开了,老头走进去,转身时,高朋瞥见他拐杖头刻着个“朋”字——跟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
他刚想追问,电梯门己经关上,只留下他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回到格子间,张姐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朋看着她,突然觉得恶心,扯下工牌摔在桌上:“我不干了!”
张姐冷笑:“不干就不干,有的是人来干!”
高朋没理她,转身就走,走出写字楼的那一刻,他觉得胸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高朋很快又陷入迷茫——地下室的房租只交了一个月,他没地方去了。
想起劳务市场门口招工地小工的,一天两百块管饭,他咬了咬牙,朝着劳务市场走去。
招人的是个戴黄色安全帽的男人,脸膛黝黑,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搬砖、和水泥,能干不?”
高朋点点头:“能干。”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跟我走,工地在郊区。”
工地比高朋想象的更苦。
钢筋水泥的味道混着尘土,机器轰鸣声震得耳朵疼,阳光晒得他头晕,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硬。
他跟着工人搬砖,手心很快磨出了水泡,疼得钻心。
中午蹲在地上啃馒头,就着咸菜,他却觉得比公司的外卖香——至少这份饭,是靠自己力气赚的。
旁边的大叔看出他是新手,递给他一个煮鸡蛋:“小伙子,慢慢来,过几天就适应了。”
高朋接过鸡蛋,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眼眶有点红:“谢谢大叔。”
大叔笑了:“谢啥,都是干活的。”
干了三天,高朋的手心磨破了,肩膀也被砖块压得红肿,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都疼,连翻身都费劲。
可他不敢停——他需要钱,需要攒够钱,找份正经活,再也不做骗人的事。
第五天,下了场大雨,工地停工。
高朋坐在工棚里,看着外面的雨帘,突然想起那条“往东走”的短信,还有拐杖老头的“朋”字。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两百块,心里却没底——未来该往哪走?
就在他发呆时,工头突然冲进来,手里拿着钢管,脸色铁青:“谁偷了钢筋!
肯定是你这新来的!”
高朋赶紧站起来:“不是我!
我昨晚没出去!”
“谁能证明?”
工头的钢管在地上敲得咚咚响。
高朋张了张嘴,却没人替他说话。
这时,递鸡蛋的大叔突然站起来:“钢筋是我拿的,跟他没关系,扣我工资就行。”
工头骂骂咧咧地扣了大叔半个月工资,这事才算完。
高朋走到大叔身边,眼眶通红:“大叔,谢谢您。”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伙子老实,别被冤枉了。”
高朋看着大叔的手,突然发现他掌心有个淡淡的初一的月亮一样的疤痕,藏在老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