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边缘己经泛黄，是她十七岁那年在咖啡师培训班时买的。
那时候她总觉得，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可到现在，除了记得“你好”是“مرحبا”，“谢谢”是“شكرا”，其他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像她在***语学校待的那一年，明明是最该刻骨铭心的时光，却被刻意模糊成了一片混沌的灰色。
地铁到站，她随着人流挤出车厢，走上通往地面的台阶。
出口处的霓虹灯牌次第亮起，“麻辣烫便利店24小时ATM”的字样在暮色里闪烁，像一串流动的光斑。
这是她住的老小区附近的商业街，混乱又热闹，充满了烟火气，也是她当年从家里逃出来后，第一个觉得“安全”的地方。
“姐，我回来了。”
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色的光打在地板上，映出姐姐辰灵曦忙碌的身影。
“回来啦？
快洗手，饭马上好。”
辰灵曦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沾了点面粉。
她比辰黎熙大5岁，在一电子仪器做行政，五年前就是她把破破烂烂，中度抑郁的辰黎熙接来的。
辰黎熙换了鞋，把帆布包放在沙发上，径首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有点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是长期作息不规律的痕迹。
她今年二十一岁，可有时候看着镜子，总觉得自己的眼神比实际年龄要老气些，像蒙着一层灰。
洗了手出来，她看见姐姐正在摆碗筷。
餐桌上是两菜一汤：红烧鸡腿、酸辣土豆丝，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都是她爱吃的。
“今天上班累吗？”
辰灵曦给她盛了碗汤，“你们那个经理没再刁难你吧？”
“没有，挺好的。”
辰黎熙拿起勺子，小口喝着汤。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地铁里带来的寒气。
她没说李悦借她手机注册APP的事，姐姐向来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吃饭时，辰灵曦说起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笨手笨脚的，总是做错事。
辰黎熙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两句。
她知道姐姐是想让她多说说工作上的事，可她总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客服的工作，每天面对的不是暴躁的客户，就是冰冷的系统，实在没什么值得分享的。
吃完饭，小姐夫主动去洗碗。
水流哗哗地响，泡沫在指间堆起来，又被冲散。
她躺在沙发上想起李悦说的那个“深海漫游”，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粉蓝色的图标。
注册界面很简单，输入手机号，获取验证码，再设置个密码就行。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
验证码发过来时，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看了半天，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设置昵称的时候，她顿住了。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输入了“七哥”。
这是她的小名，只有家人和以前人力资源的同事会这么叫她。
那时候她在北市人力资源公司上班，每天对着公司的发财树、植物说话，老板的儿子总说她像弟弟，就叫她“七哥”。
填资料时，她看着“学历”那一栏，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系统给的选项里有“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她想了想，选了“初中”。
虽然她只上到初二，但总比选“小学”要体面些。
“职业”那一栏，她填了“客服”。
至于年龄，她如实写了21。
所有信息填完，点击“完成”的瞬间，屏幕上炸开一串彩色的泡泡，一个虚拟的小章鱼从屏幕下方游了上来，旁边弹出一行字：“欢迎来到深海漫游，小章鱼等待你的投喂哦～”辰黎熙看着那个傻乎乎的小章鱼，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她本来不想玩这些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鬼使神差地注册了。
或许是李悦那句“里面有好多帅哥”起了作用，或许是地铁里那片拥挤的黑暗让她觉得太孤单，又或许，只是因为今天的薯片吃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
她按照提示，给小章鱼喂了初始赠送的金币，看着它一点点变大，笨拙地在屏幕里转着圈。
正觉得无聊的时候，屏幕上方弹出一个消息提示：“有新的匹配请求”。
她愣了一下，点了进去。
匹配界面上只有一个人，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海，看不到脸。
昵称叫“漆”，年龄26，职业写着“桃猫后端客服”。
技能绘画插画。
辰黎熙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插画师？
她想起李悦说的那个会画画的小帅哥，难道是同一个人？
她点进对方的主页，里面没什么内容，只有几张画：一张是坐在窗台上的猫，眼神慵懒；一张是雨夜的街道，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橘黄色的光晕；还有一张，是只搁浅在沙滩上的鲸鱼，身体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眼神里带着点茫然。
画的风格很特别，线条有点潦草，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辰黎熙盯着那张鲸鱼的画看了很久，突然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在京市动物园看到真正的鲸鱼标本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刚从家里逃出来，跟着姐姐在海鲜市场后面的小出租屋里住，姐姐带她去海洋馆，她站在巨大的鲸鱼标本前，看了整整一下午。
“要不要打个招呼？”
系统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又删掉，反复几次，最后只发了一个简单的表情：“”。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觉得自己有点傻，明明说好了不玩这些的，怎么还主动跟人打招呼了？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李悦说的那个“小帅哥”，万一只是个无聊的骗子呢？
就在她准备退出APP的时候，对方回复了。
“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