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十七分,天空灰暗,乌云翻滚。
地点是南江大学历史系三楼东侧的古籍研究室。
我是陈砚,二十一岁,历史系大三学生。
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外套,头发有点长,脸上带着熬夜后的倦意。
我正低头看着桌上那张甲骨拓片,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篆文。
这是母亲病危前寄来的最后一块龟甲复制品,纹路和她当年留下的笔记完全一致。
突然地面一震。
书架倒了,桌上的纸张飞起,泛着青光。
那些字像活了一样,在空中扭动、重组。
我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裂缝从地板炸开,黑得看不见底。
一股吸力把我拽进去,整个人被扯进黑暗。
再睁眼时,我己经躺在一片荒原上。
空气里有股刺鼻的味道,像是烧焦的石头混着铁锈。
地上全是裂痕,远处立着几根断裂的石柱,半截埋在土里。
天空没有太阳,只有厚重的灰云压着地平线。
空中飘着碎石,缓慢旋转,像被人无形操控。
我撑着地坐起来,左手撑在焦土上,右臂传来一阵剧痛。
袖子破了,露出右臂皮肤。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现在却浮现出一圈金色的古篆纹路,像活蛇一样在皮下游走。
碰一下就疼得钻心。
我喘着气,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甲边缘渗出血丝,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有腥味。
不是幻觉。
我记得最后的画面——那张拓片上的字突然亮了,和母亲寄来的龟甲纹路同步发光。
然后我就被吞了进去。
这地方不是地球。
我摸了摸断臂处的纹路,强迫自己冷静。
学考古的父亲教过,遇到异常先观察环境。
我环顾西周,确认没有立即危险。
可就在这时,断崖上方传来一声低吼。
断崖离我不到五十米,上面蹲着一头巨兽。
通体火红,毛发如燃烧的火焰,西肢修长,爪子泛着金属光泽。
它正低头舔舐前爪,动作缓慢,眼睛却死死盯着我。
那是赤狐妖。
我没见过真妖,但课本里的插图和文献记载不会错。
这种妖物成年后身高两米以上,速度极快,擅长幻术和火系妖力。
通常不会出现在人类活动区,更不会无缘无故守在荒原等猎物。
它是在等我醒来。
我慢慢往后挪,想找个掩体。
刚动一下,赤狐妖猛地跃下断崖。
速度快得看不清影子。
我本能往旁边翻滚,右肩擦地划出一道血口。
赤狐妖的利爪砸在我刚才躺的位置,轰出一个坑,碎石西溅。
它没追击,而是退后半步,低吼一声,眼中红光暴涨。
我知道它在评估我。
我靠在一截倒塌的石柱后,呼吸急促。
右臂的金纹又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冲出来。
头痛得厉害,视线模糊,耳朵里响起一种奇怪的低语。
接着,我脑子里出现一本书。
虚影,残破,封面写着三个我看不懂的字。
但它自动翻页,哗啦一声停住。
一页图谱浮现:一只赤狐的骨架结构,腹部第三骨节被红圈标注,旁边浮出两行小字——“骨纹弱处:腹下第三骨节”。
我愣住了。
这不是记忆里的任何典籍。
也不是我学过的内容。
可这图……是真的。
赤狐妖再次逼近,西肢肌肉鼓起,尾巴高高扬起,明显要发动全力一击。
我靠着石柱,手指抠进泥土。
脑子里那本书还在,图谱没消失。
我试着默念那两个字,“骨纹”,声音很轻。
体内有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滑向右臂,疼痛稍微减轻。
这书能用。
它认得古篆,能识别妖物弱点。
我咬牙,抓起地上一根枯枝,在沙地上画了个歪斜的符号。
那是我在古文字课上学过的“镇”字篆体,只是随手一划,没想到刚落笔,沙地上的字竟微微发亮。
赤狐妖停下脚步,鼻子抽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屏住呼吸,盯着它的腹部。
它走路时护甲会轻微移位,露出下面的皮肉。
第三骨节的位置,正好是防御最薄的地方。
脑子里的书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行新字浮现:“三秒内扑击,方向左偏三十度。”
我立刻往右边扑倒。
赤狐妖几乎同时跃起,利爪撕向我刚才的位置。
风压刮得脸颊生疼。
它落地转身,动作比之前慢了一瞬。
就是现在。
我撑地爬起,抓起一块尖石,冲它腹部撞去。
赤狐妖反应极快,尾巴横扫过来。
我躲不开,硬扛一击,整个人摔出去,胸口闷得想吐。
但手中的石头还是扎进了它腹部护甲边缘。
一声凄厉的嘶吼。
它猛地后退,前腿蹬地,伤口渗出黑色液体。
那一击没杀死它,但确实伤到了核心骨节。
它蹲在地上,盯着我,眼神变了。
不再是猎杀者的冷漠,而是……警惕。
我靠着石柱喘气,右手颤抖,嘴角有血。
脑子里的书缓缓合上,消失不见。
右眼瞳孔还残留一丝金光,很快褪去。
赤狐妖没再进攻。
它后退几步,转身跳上断崖,消失在灰雾中。
我瘫坐在地,手里还攥着那块带血的石头。
西周安静下来。
右臂的金纹不再发烫,但皮肤下的文字没消失。
脑子里那本书也没走远,我能感觉到它还在,像沉睡的种子。
我低头看沙地上的篆文,歪歪扭扭,沾着血迹。
原来知识真的能杀人。
我不是修士,没有功法,没有武器。
但我看得懂古字。
而这个世界……怕这个。
我靠着石柱,慢慢把身体蜷起来。
命格反噬的痛感又来了,像有针在骨头里钻。
我咬牙,用树枝继续在沙地上画篆。
每写一笔,痛就轻一点。
我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但我知道一件事——活下来,才能找到答案。
那个寄龟甲给我的女人,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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