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神煮馄饨

第一章 玉裂显四柱林砚之盯着桌上那方和田玉印第三十七天，

指尖终于摸透了印面“食神”二字的纹路——横平竖直里藏着股烟火气，

像太爷爷当年攥着锅铲的手，糙却暖。他是历史系研三学生，

毕业论文卡在“清末命理与民间厨道”上，这方太爷爷传下来的玉印是唯一实物。

文献里只模糊提过“食神落四柱，各有其力”，可“四柱”究竟怎么分？

食神落在年、月、日、时哪一柱，又藏着什么说法？他翻遍了校图书馆的藏本，

连半点具体解释都没找着。“轰隆——”盛夏的雷来得猝不及防，窗玻璃震了震，

桌上的台灯晃了晃。林砚之刚要伸手扶，玉印突然发烫，不是寻常的温，

是刚离火的铁锅那种烫，烫得他猛地撒手。玉印在木桌上滚了半圈，“咔”的一声脆响，

一道裂纹从“食”字的竖笔处裂开，像被刀划开的粥皮。更奇的是，裂纹里渗出淡金色的光，

裹着股刚熬好的小米粥香——不是便利店的速食粥，是柴火烧开、慢熬半个时辰，

米粒熬开花的那种香，钻得人鼻腔发暖。光里还浮着四行淡墨字，像写在水汽上，

晃悠悠的：年柱食，承祖泽，粥香传三代；月柱食，得福禄，炊火暖自身；日柱食，立根基，

巧手解饥寒；时柱食，荫后代，余温护子孙。林砚之凑过去想看清，指尖刚碰到光，

眼前突然一黑，耳边的雷声、窗外的蝉鸣全没了，只剩一片暖烘烘的香。再睁眼，

他蹲在青石板路上，雨丝飘在脸上，凉丝丝的。抬头是挂着红灯笼的铺面，

“王记粥铺”的幌子在风里晃，布帘掀开时，飘出的粥香和玉印裂纹里的一模一样。

穿蓝布短褂的老头挑着菜担走过，竹筐里的萝卜沾着泥，嘴里哼着小调：“食神柱，分四档，

年管祖辈月管粮，日撑脊梁时护郎……”“小伙子，你挡着门啦！”林砚之回头，

见个穿藏青对襟衫的老太太，头发用银簪挽着，手里拎着个红布包，包口露着半截陶勺。

他刚要挪步，老太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扣着他的脉门，指腹在皮肤上游走，

眼神骤亮：“你这脉里……有食气！暖得像刚熬好的粥，可怎么飘着的？

你知道自己食神在哪一柱吗？”“食神在哪一柱？

”林砚之懵了——这正是他卡了三个月的问题。他刚要追问，老太太已经拉着他往巷深处走，

红布包里的陶勺撞着布面，“笃笃”响，像在打拍子。转了两个弯，停在一扇朱红门前。

门楣上挂着块黑木匾，写着“知味堂”，字是烫金的，雨雾里泛着暖光。老太太掀开门帘，

喊得脆生生：“玄真师父！来活了！这小伙子带食气，却辨不出柱位，您给瞧瞧！

”布帘从里往外掀，走出来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袖口绣着暗纹云纹，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

每走一步，珠子就“咔嗒”响一声。他没看林砚之，先盯着林砚之空着的手，

眉头微蹙：“玉印裂了？”林砚之愣住：“您怎么知道？”“裂了的食神玉印，食气才会飘。

”玄真师父往堂屋走，“进来吧，你要找的‘食神在哪一柱’，得从这裂玉的气里寻。

”堂屋正中摆着张红木桌，桌上铺着米黄绢布，布上摊着张八字排盘纸。

纸的“年、月、日、时”四栏，每栏都画着个陶碗，碗沿沾着粥渍，

碗里盛着淡金色的光——和玉印裂纹里的光，是同一种暖。玄真师父指了指排盘纸：“坐。

先说说，你对‘四柱食神’知道多少？”“只知道文献里说‘各有其力’，

还有……”林砚之把玉印光里那四行字念了出来。话刚落，排盘纸“年柱”那栏的陶碗，

光突然亮了亮，像有人往碗里添了勺热粥。“这就对了。”玄真师父拿起桌边的铜壶，

往青瓷杯里注了热水，“我给你讲三个人的事，你就懂食神落柱的意思了。

”“第一个是陈婆婆的太奶奶，光绪年间的人。”他指了指门口正摸陶勺的老太太，

“那年闹饥荒，她太奶奶在镇上开粥棚，每天煮两百斤粥，不管是谁，都能来喝一碗。

后来她太奶奶走的时候，街坊发现她枕头下有块陶片，上面刻着‘年柱食’。你猜怎么着？

陈婆婆的爷爷、父亲，都是开粥铺的，一辈子没缺过粮，连陈婆婆现在，

都能闻出谁身上有食气——这就是年柱食神，是祖辈传下的福泽，能护着一大家子。

”林砚之点头，想起太爷爷的事——太爷爷也是厨子，抗战时在后方给伤员做饭，

就算炮弹落在附近，也能把粥熬得滚烫。“第二个是巷口王记粥铺的掌柜。”玄真师父又说，

“他年轻时家里穷，就跟着师傅学熬粥。别人熬粥只放米和水，他却会在粥快好时，

撒一把晒干的青菜碎，再滴两滴香油。客人喝了他的粥，不管多烦的事，都能松口气。

他的食神落在月柱，月柱主自身福禄，所以他的粥能解烦，

生意也常年红火——这就是月柱食神，是自己挣来的本事，能暖自己，也能暖别人。

”“第三个是我师妹。”玄真师父指尖划过“日柱”那栏的陶碗，“她以前是宫里的御厨，

后来战乱，流落到民间。有次她路过一个村子，村里闹瘟疫，

食材只剩些发霉的米和几个土豆。她却用灶灰把土豆烤得喷香，再把发霉的米淘洗三遍，

熬成稀粥，放了点野菜。你猜怎么着？喝了粥的人，居然慢慢好了起来。她的食神落在日柱，

日柱主自身根基，就算条件再差，也能凭着自己的手艺，给人希望——这就是日柱食神，

是刻在骨子里的劲，能扛事，也能救人。”林砚之听得入神，

突然想起什么：“那……时柱食神呢？”玄真师父笑了，

指了指排盘纸“时柱”那栏的陶碗：“时柱主后代，时柱食神，是护着孩子的气。

就像有些母亲，自己饿着肚子，也要给孩子做口热的；有些父亲，再累再苦，

也要让孩子吃饱。这种气，能护着孩子平安长大，就算孩子以后走得再远，

也能记得家里的味道——这就是时柱食神，是藏在心里的牵挂，能连着两代人。”他说着，

指尖在四栏陶碗上依次点过，每点一下，碗里的光就晃一晃，像粥在碗里打转。林砚之看着，

突然觉得胸口暖暖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小孩的哭声。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抱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膝盖上还沾着泥：“玄真师父！您快救救我家娃！娃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喂什么吐什么，

连水都喝不进！”那孩子脸色发白，嘴唇干得起皮，哭声越来越弱。陈婆婆赶紧上前，

想把红布包的陶勺递过去，却被玄真师父拦住了。他看向林砚之，

眼神里带着些郑重：“你试试。”“我？”林砚之愣住，“我不会熬粥，

也不会看病……”“不用你做什么。”玄真师父指了指他的胸口，“你身上飘着的食气，

是玉印裂了后散出来的，带着四柱食神的气。你只要蹲下来，对着孩子的胸口，

想着‘给你一口热粥’，就行——这是你辨自己食神柱位的第一步。

”林砚之看着那孩子苍白的脸，想起太爷爷当年给伤员熬粥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蹲了下来。

他对着孩子的胸口，在心里默念“给你一口热粥”，刚念完，胸口突然飘出一团淡金色的光，

落在孩子的胸口，化作一小碗热粥，慢慢融进孩子的身体里。不过片刻，孩子的哭声停了，

眼睛慢慢睁开，看着林砚之，小声说：“叔叔……我饿了，想喝粥。”妇人又惊又喜，

抱着孩子就要磕头，被玄真师父拦住了。林砚之站起身，只觉得胸口暖暖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地。他看向玄真师父，玄真师父正看着排盘纸，脸上露出了笑意。

“看见了吗？”玄真师父指了指排盘纸，林砚之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纸上的四栏陶碗，

每一栏的光都亮了些，而四栏中间，竟慢慢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那是他的样子，

人影的胸口，也有一团淡金色的光。“你的食神，不在单一柱上。

”玄真师父的声音里带着些欣慰，“你太爷爷接了玉印，是守着食神的气；玉印裂了，

是让你把这气散出去。你的食神，是‘散在四柱，渡在四方’的命——年柱的福泽，

你能传给需要的人；月柱的福禄，你能用来帮人；日柱的根基，

你能凭着这份心扛事；时柱的牵挂，你能用来护着弱小。”林砚之看着排盘纸上的人影，

突然明白了。原来“食神在哪一柱”，从来不是固定的答案。有人的食神在年柱，

守着家；有人的在月柱，护着己；有人的在日柱，扛着事；有人的在时柱，牵着娃。

而他的食神，是要带着这散在四柱的暖，去给需要的人递一口热粥，送一份希望。

雨渐渐小了，巷口传来王记粥铺的吆喝声：“热粥出锅咯——”声音裹着粥香，飘进堂屋。

陈婆婆笑着把红布包里的陶勺递给林砚之：“拿着吧，这勺是当年我太奶奶熬粥用的，

现在该给你了。以后带着它，走到哪儿，都能给人煮口热粥，也能记着，你的食神柱，

就在你的手心里。”林砚之接过陶勺，指尖触到勺柄时，突然想起那方裂了的玉印。

他抬头看向玄真师父，玄真师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点了点头：“玉印裂了，不是坏了，

是它的使命完成了。以后你的手，就是新的‘食神柱’；你走的路，就是食神该去的地方。

”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排盘纸上，四栏陶碗里的光混在一起，暖得像一锅刚熬好的粥。

林砚之握着陶勺，突然觉得心里亮堂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食神在哪一柱了。

不在年、月、日、时的纸面上，而在每一次给人递热粥的手心里，

在每一次为需要的人送暖意的脚步里。这，才是他的食神柱。

食神第二章 陶勺映初心陶勺握在手里，温温的，

像还留着陈婆婆太奶奶当年熬粥时的灶火温度。

林砚之指尖摩挲着勺沿的细小纹路——那是常年盛粥磨出来的包浆，比任何古董都更显鲜活。

“玄真师父，”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时目光落在排盘纸中央的人影上，“我还能回去吗？

我原来的世界……”玄真师父正用铜壶给香炉添水，闻言回头，

佛珠在指间轻轻转了半圈：“能。但不是现在。”他指了指林砚之手里的陶勺，

“这勺子认主了，它得跟着你渡三个人，渡完了，玉印的裂纹会自己合上，

到时候你想走想留，都由你。”“渡三个人？”林砚之皱眉，“怎么渡？像刚才那样，

用食气给人暖身子？”“不全是。”陈婆婆端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过来，粥碗冒着热气，

“刚才那孩子是饿的，你的食气能解急；但有的人，是心里‘饿’，得用别的法子渡。

”她把粥碗放在林砚之面前，“先喝口粥垫垫，这粥里加了点甘草，

能稳你的食气——你现在食气刚散在四柱，不固本，容易耗着。”林砚之端起粥碗，

热气扑在脸上，暖得鼻子发酸。他喝了一口，米粒软糯，带着淡淡的甘草香，

竟和太爷爷当年煮的粥味道一模一样。“陈婆婆，您怎么知道我太爷爷熬粥的味道？

”陈婆婆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你太爷爷是不是爱在粥快好时，

往锅里撒一把炒香的芝麻？是不是煮稀粥时，总比别人多熬半个时辰？

”林砚之猛地抬头：“您怎么知道？”这些细节，是父亲临终前才告诉他的，

连文献里都没提过。“因为你太爷爷，当年就是跟着我太奶奶学的熬粥啊。

”陈婆婆的声音软下来，带着些回忆的暖，“那年饥荒，你太爷爷还是个半大孩子，

饿晕在粥棚门口，是我太奶奶把他救了，教他熬粥，教他‘粥里要放心，才能暖到人’。

后来你太爷爷去了南方，我太奶奶就把这陶勺留给了他，说‘以后不管走多远，看到这勺子，

就记得要给人留口热的’。”林砚之握着陶勺的手紧了紧，原来这勺子和玉印之间，

还有这样的渊源。他低头看着粥碗，

突然明白玄真师父说的“渡人”是什么意思——不是简单的给口饭吃，

是把这份“粥里放心”的念想传下去。“第一个人，你已经渡了。”玄真师父指了指门外，

那妇人正抱着孩子往巷口走，时不时回头朝知味堂的方向鞠躬，“接下来的两个人，

得你自己找。”他递给林砚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字：“夜巷闻哭咽，寒屋少炊烟。

”“这是线索？”林砚之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边，竟也带着些粥香。“是因缘。

”玄真师父点头，“食神渡人，从来不是硬找，是因缘到了，自然会遇见。

你带着陶勺出去走走去，记得‘眼要看，耳要听，心要暖’。”林砚之揣好纸条，

握着陶勺走出知味堂。雨已经停了，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红灯笼的光，

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巷子里的铺子大多开着门，张记点心铺的掌柜在炸油条，

油香飘得老远；李记酱肉铺的伙计在切肉，

刀落在案板上“笃笃”响；王记粥铺的门口排着队，掌柜的正笑着给客人盛粥，

手腕上的红绳晃来晃去。他走着走着，忽然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那哭声很轻，像小猫在叫，裹在晚风里，带着些冷意。林砚之想起纸条上的“夜巷闻哭咽”，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哭声的方向走。巷子深处没有灯笼，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

从破旧的窗户里透出来。哭声是从最尽头的一间小屋传来的，那屋子的门虚掩着，

门缝里飘出些药味，盖过了周围的食物香。林砚之轻轻推开门，屋里很黑，

只有一盏油灯放在床头，照亮了半张床。床上躺着个老太太，脸色蜡黄，呼吸很轻，

床边坐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正低着头哭，手里攥着个空了的药包。“小妹妹，你怎么了？

”林砚之放轻声音，怕吓着她。小姑娘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脸上还挂着泪：“我奶奶……我奶奶病了，药吃完了，我没钱买，

也没人愿意帮我……”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无助。林砚之走到床边，

摸了摸老太太的手，很凉。他想起陈婆婆说的“心里饿”，这小姑娘，是又怕又急，

心里早就空了。他从怀里掏出陶勺，放在油灯下，

勺底竟慢慢映出一点淡金色的光——那是散在他四柱里的食气。“小妹妹，你别怕。

”林砚之蹲下来，对着小姑娘笑了笑，“你家里有米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行。

”小姑娘愣了愣，点了点头：“有……还有小半碗米，是昨天王掌柜给的。

”“那你去把米淘了，放在锅里，加三碗水。”林砚之摸了摸她的头，“我来帮你熬粥，

熬好粥给奶奶喝，奶奶喝了粥，就会好一点的。”小姑娘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去灶房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