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这个月的业绩又是垫底，你自己说，这工作你还想不想要了？”
尖锐的斥责声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林默耳膜生疼。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那盆早就蔫了的多肉上，叶片皱巴巴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是他毕业后的第五份工作，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做销售。
今天是月底，整个销售部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一种“早知道会这样”的漠然。
部门经理王强把一叠厚厚的报表摔在他面前，纸张散落一地，“三个月了！
你入职三个月，一套房都没卖出去！
我告诉你，明天不用来了，工资结给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林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慢慢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这个月他跑了多少个小区，接了多少个电话，被多少客户挂了电话、拒之门外，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干涩的“知道了”。
他默默地蹲下身，一张张捡起地上的报表。
纸张边缘割得手指生疼，可这点疼，远不及心里的麻木和无力。
二十八岁，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大学毕业六年，他做过销售，骑着电动车在烈日暴雨里穿梭，被客户骂过“骗子”；送过外卖，为了准时送达闯过红灯，摔过跤，腿上至今留着疤；也在小公司当过分管杂事的文员，拿着微薄的工资，看着老板的脸色过日子。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
两年前，他和两个朋友合伙创业，凑了二十多万，开了家小饭馆。
他每天起早贪黑，买菜、洗碗、招呼客人，忙得像个陀螺。
可不到一年，就被其中一个朋友卷走了所有流动资金，饭馆倒闭，他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了几万块的外债。
那段时间，他白天打两份工还债，晚上躺在城中村潮湿的出租屋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爱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前女友是大学同学，在一起五年，从青涩的校园走到社会。
她曾说过“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只在乎你肯不肯努力”，可当他创业失败，每天灰头土脸地还债时，她还是提出了分手。
“林默，我累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想要的是一个能给我安稳未来的人，而不是每天都在挣扎、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他没挽留，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连他自己都看不到希望，又凭什么要求别人陪他耗下去？
分手那天，他一个人在江边坐了很久，江风吹得人发冷，心里却像被火烧一样疼。
家人呢？
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在城里扎根，找个稳定的工作，娶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他一次次让他们失望。
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问：“默默啊，工作还好吗？
钱够不够用？”
父亲则在旁边沉默着，偶尔接过电话，也只是说一句“在外照顾好自己，不行就回家”。
他知道，电话那头的父母，肯定承受着亲戚邻里的议论。
那些“读了大学有什么用，还不是混得不如没读书的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城里，在家找个活儿干多好”的闲言碎语，像刀子一样，扎在父母心上，也扎在他心上。
朋友？
曾经无话不谈的兄弟，随着各自的境遇不同，渐渐疏远了。
创业失败后，他找过几个朋友想借钱周转，不是被婉拒，就是从此联系不上。
如今，他手机通讯录里能称得上“朋友”的，寥寥无几。
“干啥啥不成”——这是老家那些亲戚对他最贴切的评价。
他就像个笑话，活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收拾好自己少得可怜的东西，一个破旧的背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翻烂了的笔记本。
林默走出中介公司的大门，午后的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方向，只有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人潮中，茫然西顾。
去哪里？
回那个月租三百块、阴暗潮湿的出租屋？
他不想回去。
那个小小的房间，承载了他太多的失败和绝望；墙壁上贴着他大学时意气风发的照片，如今看来，无比讽刺。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下几十块钱，那是他接下来几天的生活费。
路过一家便利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啃着干硬的面包，喝着冰凉的矿泉水，林默的眼睛有些发酸；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有个声音在问：“林默，你这辈子，难道就这样了吗？”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觉得累，很累很累。
像是背负了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己经很努力了，为什么生活还是一团糟？
为什么别人好像轻轻松松就能过得很好，而他拼尽全力，却还是在泥潭里挣扎？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找到答案。
吃完面包，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公园门口；公园里有不少老人在散步、下棋、聊天，一派悠闲祥和的景象。
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屏幕很暗，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就像他此刻的人生，黯淡无光，即将耗尽。
突然，一个推送的纪录片片段跳了出来，标题是《终南问道》。
他本想划掉，手指却顿住了。
画面里，是连绵起伏的青山，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道士，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打坐，晨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的表情平静淡然，眼神清澈，没有丝毫尘世的浮躁。
镜头拉近，道士缓缓睁开眼，拿起身边的水壶，喝了一口水，动作从容不迫；然后，他站起身，开始打一套缓慢的拳，招式古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旁白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总有一些人，摒弃红尘的喧嚣，追寻着生命的本真；他们与山为邻，与云为伴，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感悟着道的真谛……”林默看得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生活，也从未见过那样平静的人。
没有业绩压力，没有金钱纠纷，没有人情冷暖，只有山，只有水，只有内心的宁静。
“或许……修道能让我找到活着的意义？”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像一颗种子，突然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生长起来。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奶奶经常给他讲一些关于道士、神仙的故事，说他们能呼风唤雨，能看透人心，能长生不老。
那时候，他只当是神话传说，一笑置之。
可现在，看着纪录片里那些道士们淡然自在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或许那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至少，那种平静，是他此刻最渴望的东西。
他现在的生活己经糟透了，还能更糟吗？
与其在红尘中挣扎、痛苦，不如去追寻一条不一样的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让他找到答案，也值得一试。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自动关机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他要去坤兰山。
他要去看看，那些传说中的道士，是不是真的能给他答案。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也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
口袋里的几十块钱，不够买一张去坤兰山的火车票；但他己经不在乎了。
哪怕是一路乞讨，一路步行，他也要去看看那座山，去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道”。
因为，这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出租屋里的东西，他什么都没带；那些破旧的衣物，那些承载着失败记忆的物件，都被他彻底抛弃了。
他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无所有，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前路漫漫，云雾茫茫。
林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没有人知道，这个在红尘中屡屡碰壁的年轻人，即将踏上一段怎样离奇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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