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没理会周遭的目光,她蹲下身,开始清理X光机残骸。
动作麻利,没有丝毫多余。
她将严重锈蚀、彻底变形的金属外壳归为一堆,将纠缠在一起但尚有弹性的电缆归为另一堆,而那些布满灰尘的电路板和电子元件,则被她小心翼翼地单独放在一边。
她的专注,像一块磁铁,吸引了技术兵小李的目光。
小李挪了过来,蹲在不远处,看着江流的手指在一堆零碎里翻飞,忍不住问:“长官,这台机器的显像管早就烧了,控制面板也碎了,您这是……显像管是坏了,但射线发生器被铅壳保护着,也许没问题。”
江流头也不抬,用一把捡来的破钳子,小心地剪开一根固定的扎带。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小李愣住了。
他也是技术兵,自然知道射线发生器是X光机的核心,但从来没人想过拆开这坨废铁去检查核心。
江流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扳手和一把磨秃了的螺丝刀,对着机器侧面的检修口开始拆解。
螺丝早己锈死,她也不急,用扳手轻轻敲击,利用震动让锈迹松动,再用力一拧。
“咔哒”一声,第一颗螺丝应声而落。
小李的眼睛亮了。
这手上功夫,可不是纸上谈兵能练出来的。
半小时后,X光机的外壳被拆开大半,露出了里面更加复杂的结构。
江流在一堆烧焦的线路中翻找,忽然,她的动作停了。
她从一个角落里,拖出一个被遗忘的方形铁盒子,吹掉上面的灰尘,露出一个模糊的标识。
“这是……AP-7型军用电源模块?”
小李认了出来,随即又摇头,“不对,这台X光机是民用标准的老古董,接口和电压都不匹配,强行接上会烧掉的。”
江流没说话,她用螺丝刀撬开电源模块的外壳,仔细研究着里面的电路板。
老班长不知什么时候又溜达了过来,背着手,像个巡视领地的老猫。
他看着江流和小李两个人围着一堆破烂忙得满头大汗,撇了撇嘴。
“我说小江医官,你这是要改行当修理工?
别折腾了,省点力气中午多吃两口饭吧。”
江流充耳不闻,她从旁边一堆废弃的通讯设备残骸上,抽出了几根细密的铜线,用钳子剥开绝缘皮。
然后,她对小李说:“把那个三号接口的旁路电容给我。”
小李一愣,下意识地递了过去。
只见江流用铜线在那块不匹配的电源模块上飞快地跳接,一边动手,一边嘴里还念叨着:“老式民用机虽然标准低,但冗余设计多,把这个过压保护旁路,再从这里引一条线,就能模拟出它需要的电压曲线。”
小李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位新来的女医官,不像是在修理,更像是在进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创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老班长己经打了个盹又醒了,仓库里其他人也换了好几个姿势躺着。
忽然,江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将电源模块的输出线,接在了X光机主板上一个清理干净的接口上。
“小李,去把总闸推上。”
“啊?
长官,这……万一短路……推。”
江流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李咽了口唾沫,走到墙边的电闸前,心一横,猛地将开关推了上去!
仓库里的灯闪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生。
老班长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嘲讽。
突然,“滴”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X光机残骸上,一颗尘封己久的指示灯,闪烁起微弱的、顽强的绿光。
紧接着,一阵“嗡嗡”的电流声响起,那是设备核心正在启动的声音。
小李的嘴巴慢慢张大,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江流快步走到破碎的显示屏前,将旁边的一把扳手放在射线发射口下方。
屏幕闪烁了几下,一副模糊不清、布满雪花点的黑白影像浮现出来——那是一把扳手的轮廓。
虽然影像烂得惨不忍睹,但它证明了一件事。
这台被宣判了死刑的废铁,活了。
老班长叼在嘴里的烟屁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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