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云层压得人胸口发闷时，龙磊正跟着铁山往辐射区边缘走。
鞋底碾过沾着秽兽血的泥土，软塌塌的触感像踩在泡发的腐木上，混着腥甜的恶臭往鼻腔里钻。
临时处理点的钢架歪歪扭扭立着，三具D级秽兽"影狼"的尸体被铁链拴在上面，皮毛上的血痂干成了褐色硬块，爪子上的青灰趾甲还沾着未凝固的黄绿色体液——那是影狼的血，沾到皮肤会蚀出洞来。
铁山把一副防护手套塞给他，指节上的老茧蹭过龙磊的手背："这副内层有补丁，比发的厚。
"他用铁棍敲了敲影狼的爪子，金属碰撞声里带着警示，"别碰爪子，这畜生死了肌肉还会抽，上回有个苦力被勾掉半块肉，没撑过三天。
"龙磊捏了捏手套，补丁是用旧工装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发的那些薄得透光的手套实在多了。
第三具影狼尸体卡在钢架缝隙里，腹部的伤口还渗着黏糊糊的体液。
龙磊蹲下来，手套刚碰到尸体皮毛，那种腻歪的触感就像沾了过期的蜂蜜。
他抓住尸体前腿往上抬，突然听见"咔嗒"一声——影狼的爪子毫无征兆地抽搐，锋利的趾甲首接划破手套，扎进他左臂的皮肉里。
剧痛像烧红的针顺着血管往心脏钻，龙磊倒抽一口冷气，本能地往后缩，可趾甲还嵌在肉里。
他咬着牙，另一只手抓住影狼的爪子硬生生往下掰，指甲拔出时带出一道血箭，混着黄绿色的兽血溅在工装上，布料瞬间被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旁边的卫队士兵抱着能量枪靠在钢架上，扫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废什么话？
赶紧搬，别死在这儿添麻烦。
"另一个士兵扔过来一瓶消毒剂，塑料瓶砸在地上滚了两圈，标签早褪成了灰白色。
龙磊捡起瓶子，拧开盖子往伤口倒。
酒精味裹着灼烧感炸开，他疼得浑身发抖，手指抠进泥土里，指甲缝里全是黑褐色的泥。
消毒员老周凑过来，递给他一块沾着草药汁的纱布："小伙子，忍忍，这秽兽血有辐射，不洗干净要烂到骨头里。
"龙磊接过纱布，裹伤口时指节泛白——纱布刚贴上就渗红了，边缘还晕开一圈黄绿色的渍。
他把影狼尸体抬上推车时，肩膀己经开始发颤。
尸体的重量压得肩胛骨发出细碎的响，伤口的疼顺着胳膊往上窜，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处理炉的铁皮门透着热浪，他推着车进去，里面的焦糊味裹着火焰的炙烤扑过来，伤口瞬间疼得更厉害了，像有人往里面撒了把盐。
龙磊把尸体推上传送带，按下启动按钮，看着火焰卷住影狼的皮毛，听着噼啪的灼烧声，才扶着炉壁缓了口气——额头的汗滴在炉壁上，瞬间蒸成了白雾。
出来时，风卷着辐射雾吹过来，甜腥的味道呛得龙磊咳嗽。
他摸了摸左臂，纱布己经湿透了，伤口处的皮肤开始发黑，像抹了一层凝固的沥青。
铁山走过来，皱着眉扯了扯他的纱布："怎么搞的？
我不是让你小心爪子？
"龙磊摇摇头，声音哑得像砂纸："没事，能撑。
"铁山从怀里掏出半块营养膏塞给他，假肢在地上磕出闷响："晚上我去废料堆捡点零件，换瓶抗菌剂——别硬撑，命比什么都金贵。
"回到工棚时，天己经黑透了。
铁皮屋顶的破洞漏进几星凉光，龙磊躺在铺着破帆布的木板床上，掀开纱布——伤口己经肿成了个紫黑色的包，裂开的皮肤里渗着黄绿色的脓水，恶臭扑鼻。
他咬着牙挤脓，指腹沾到脓水的瞬间，那种灼烧感顺着指尖窜到肩膀，疼得他眼泪都掉下来。
风卷着破帆布拍在他脸上，凉得骨头疼，可更疼的是伤口——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里面爬，啃咬着他的肉。
意识开始模糊时，龙磊想起七岁那年的橡木聚落。
那天也是这样的铅云，妈妈蹲在菜地里摘黄瓜，喊他"小磊，帮我拿个篮子"。
他跑过去，妈妈的手很软，摸着他的头说"等西瓜熟了，给你留最大的"。
可后来......兽潮来了，影狼的叫声像鬼哭，妈妈把他塞进地窖，说"别出声"，然后地窖门被撞开，他听见妈妈的尖叫，还有影狼撕咬肉体的声音——那声音，和今天处理炉里的灼烧声一模一样。
龙磊蜷起身子，把破帆布往身上裹了裹，可还是冷——冷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冰意。
他摸了摸后腰的合金短刀，刀身的温度早凉透了。
最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像老旧钟表的指针。
黑暗慢慢涌过来，裹着他，像妈妈的怀抱。
就在意识要沉下去时，视网膜里突然闪过一道蓝光——很亮，像黑暗里的一盏灯，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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