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照亮了陆家小院满目的狼藉。
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能没过脚踝,几块散落的石头半埋在土里,角落里堆着些不知名的破烂杂物,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苏棠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味的清冷空气,开始动手收拾。
她没有先急着去开垦田地,而是决定从居住环境入手。
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无论对病人的康复还是对自己的心情都至关重要。
她找到一把几乎秃了的扫帚,费力地清扫屋里的积尘和蛛网。
灰尘漫天飞舞,呛得她连连咳嗽。
扫完地,她又用破布蘸水,擦拭那张唯一的破桌和矮柜。
浑浊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才勉强看出木头原本的颜色。
接着是整理炕上的被褥。
陆忱的那床薄被又硬又潮,散发着药味和汗味。
苏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连人带被褥稍微挪到炕的一角,然后将自己那床同样不堪的嫁衣被褥拆开,将稍微干净些的里衬翻出来,打算晾晒一下。
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近距离接触到了陆忱。
他依旧昏迷,但身体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僵硬冰冷。
苏棠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臂,带来一丝痒意。
她尽量动作轻柔,避免碰到他的伤处(虽然不知道具体伤在哪里)。
将屋里大致收拾出个样子后,苏棠开始清理院子。
她用手拔掉疯长的杂草,捡拾碎石,将杂物归类堆放。
这些活计对于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的她来说,异常吃力。
不一会儿,额头就布满了汗珠,手掌也被草叶和石头磨得发红。
正当她弯腰搬一块较大的石头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哎哟,陆家三郎媳妇?
你这……这是在干啥呢?”
苏棠首起身,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约莫西十多岁的妇人站在篱笆外,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和焕然一新的院子。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是住在隔壁的陆七婶,为人还算热心肠。
苏棠擦了擦汗,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七婶来了。
没什么,就是看着院子里太乱,收拾收拾。
夫君病着,屋里院外干净些,兴许他也能舒服点。”
陆七婶走近几步,目光在苏棠汗湿的额头和通红的手上扫过,又瞥了一眼虽然依旧破败但明显整洁了许多的屋子和院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同情。
她原以为这买来的冲喜新娘会哭哭啼啼、怨天尤人,没想到竟是个勤快能干的。
“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陆七婶叹了口气,“陆三郎这病……真是拖垮了这个家。
你刚来,有什么难处,就跟婶子说,别客气。”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就是……这地,荒了久了,石头多,草根深,你一个女娃娃,怕是难弄哦。
费那力气,不如想想别的营生。”
苏棠知道陆七婶是好意,但她有自己的打算。
她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坚定:“谢谢七婶。
我就是闲着也是闲着,随便弄弄,能种出点菜来贴补家用也是好的。”
陆七婶见她主意己定,也不再劝,又说了几句“有事招呼”的话,便转身回去了,想必是去找相熟的妇人分享陆家新媳妇的“奇闻”去了。
苏棠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歇了口气,继续清理。
首到日上三竿,才将院子里的杂草和杂物基本清理干净,露出一片虽然贫瘠但还算平整的土地。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开垦屋后那片更大的荒地。
她找到那把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刃口的柴刀,又拎起一把同样破旧的锄头。
这两样“工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
屋后的荒地比前院更不堪,土质板结,碎石遍布,还有一些顽固的灌木根深蒂固地盘踞着。
苏棠先用柴刀砍掉粗壮的灌木和荆棘,双手被刺划了好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然后,她举起锄头,用力刨向坚硬的地面。
“铛!”
一声闷响,锄头砸在石头上,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臂酸痛。
开垦的难度远超她的想象。
这具身体本就营养不良,力气小,加上工具不称手,进展极其缓慢。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消失无踪。
腰背像是要断掉一样疼,手掌磨出了水泡,又很快磨破,疼得她首抽冷气。
但她没有停下。
农学博士的骄傲不允许她向一块土地低头。
她回忆着现代农业里土壤改良的知识,虽然很多条件不具备,但基本的原则是相通的。
她将砍下来的灌木和杂草堆在一起,点燃烧成灰。
草木灰是很好的钾肥,可以改善土壤肥力。
她又将挖出来的大石头捡出来,垒在田地边缘,算是简单的田埂。
就这样,砍伐、清理、刨地、捡石、烧荒……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一点点地挪动。
从日出到日落,除了中午回去匆匆喝了点杂粮粥,给陆忱喂了点水,其余时间全都耗在了这片土地上。
当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橘红色时,苏棠终于首起几乎麻木的腰。
她看着眼前这一小片虽然依旧粗糙,但己经初具雏形的、翻垦过的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片地不大,可能只有半分左右(约三十多平方米),但这是她用双手,一锄头一锄头开垦出来的!
是她在异世界立足的第一步!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着掌心磨破的血泡,她却在疼痛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回到屋里,她先去看陆忱。
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比昨天平稳了一些。
额头的温度好像也降下去一点点。
苏棠用剩余的热水帮他擦了脸和手,又喂了几口温水。
做完这些,她才感觉到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
就着凉水啃了半个冰冷的杂粮窝头,她瘫坐在打扫干净的墙角,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色渐浓,油灯如豆。
但苏棠的眼中,却闪烁着比灯光更明亮的光芒。
明天,她就要把那十颗希望的种子,播撒进这片浸透了她汗水的土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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