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阿哲沉默了片刻，声音沉稳。
“妈，你别怕，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我。”
阿哲是我收养的第一个孩子，比周非凡大两岁。
他从小沉默寡言，却心思细腻。
大学毕业后，他成了一名顶尖的程序员，在另一座城市工作。
听完我的叙述，阿哲只说了一句话。
“妈，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开庭前一天，周非凡来了。
他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仿佛之前那些恶毒的手段都与他无关。
“妈，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他也不尴尬，自顾自地把水果拿出来摆在桌上。
“明天就要开庭了，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律师，你什么都不用说，当庭认罪就好。”
他坐到我身边，语气像是在施舍。
“我已经跟法官那边打过招呼了，会给你争取一个缓刑。”
“到时候，媒体会报道我‘法理之外，尚存人情’，既彰显了我的公正，又体现了我的宽宏大量。”
“你看，妈，我连后续的剧本都给你写好了，你只要照做就行。”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周非凡，如果我告诉你，我手里有能让你身败名裂的证据呢？”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自负。
“证据？”
“什么证据？”
“是诺诺的日记，还是你那个程序员哥哥？”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沈慧，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日记可以被说成是伪造的，至于阿哲……你以为他一个外地的程序员，能掀起什么风浪？”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乖乖认罪，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的成功路上，不允许有任何绊脚石。”
“哪怕那块石头，是你。”
第二天，我被押上了法庭。
旁听席上坐满了记者，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周非凡站在公诉人的位置上，意气风发。
他看着我，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审判长，我请求传唤证人。”
一个穿着拓展营制服的男人走上证人席，声泪俱下地控诉。
“是她！”
“就是这个女人，求着我们收下她女儿的！”
“她说她女儿叛逆、抑郁，只有我们这种专业的机构才能救她！”
“我们看她可怜，还给她减免了大部分费用，谁知道她女儿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出了意外，她反倒过来讹我们！”
紧接着，周非凡拿出了他所谓的“证据”。
一张张我洗衣店的照片，昏暗、潮湿、杂乱。
一张张诺诺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的照片，瘦弱、安静、眼神黯淡。
他高高举起那些照片，声音洪亮，响彻整个法庭。
“各位请看！”
“这就是被告给予死者的生活环境！”
“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洗衣店，一件穿了三年的旧校服！”
“这不是爱，这是令人窒息的贫穷！”
他指向我，字字诛心。
“被告所谓的含辛茹苦，不过是满足自己‘爱心妈妈’虚荣心的绑架式收养！”
“她沉浸在自我感动的愚昧中，却从未真正关心过孩子的内心世界！”
“当她发现孩子患上抑郁症，她想到的不是带她去看医生，而是将她推向那个所谓的拓展营，因为那样最省钱，最省事！”
“是她的无知、自私和冷漠，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她，才是杀死诺诺的真正凶手！”
他故意把诺诺的名字咬得很重，眼神却轻飘飘地掠过我，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记者们的相机快门声响成一片。
我坐在被告席上，浑身冰冷。
我看着那个我一手养大，曾视若珍宝的儿子，是如何用最恶毒的语言，将我二十多年的付出，贬得一文不值。
原来，在他心里，我所有的爱，都只是愚昧的自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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