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盯着那块掉落的贴纸,镜子里的人也盯着他。
他没动,呼吸很轻,右手慢慢往帆布包侧袋摸去,指尖碰到录音笔的开关。
咔哒。
他按下录制键,但没有说话。
只是站着,眼睛不眨地看着镜面。
他眨了一下眼。
镜中人过了两秒才跟着眨眼。
他抬起右手,举到胸口。
镜中人也抬手,动作迟缓,像信号断掉的视频画面。
可衣服不对——穿的是蓝白条纹衫,领口左边有道磨损的线头,和小时候哥哥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没穿这件衣服。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灰色毛衣,袖口有点起球。
再抬头,镜中还是那个穿条纹衫的男孩。
他后退一步。
镜中人没立刻跟退,停了两秒,才缓缓往后挪了一小步,脚跟压着地砖缝。
林默伸手摸自己左耳的小痣。
他每次紧张都会摸这里。
镜中人没有摸。
他转身背对镜子,面对洗手池,伸手去拧水龙头。
金属旋钮冰凉,水流出来,温度正常。
他闭着眼,手指在墙上摸索,找到电灯开关,啪地关掉。
再啪地打开。
回头。
镜中人还在,条纹衫没变,眼神也没变,首勾勾看着他。
他又试了一次。
关灯,开灯。
还是一样。
第三次,他关灯后没回头,而是伸手去摸墙边插座,拔下吹风机的插头,又插回去。
动作很慢。
再回头。
镜子里的人穿着条纹衫,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插在裤兜里。
姿势和他刚才完全不同。
这不是反射。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
突然,水流温度变了。
原本凉的水猛地变烫,一股热流冲上他手腕内侧。
他本能缩手,但己经晚了,皮肤瞬间发红,一阵刺痛。
他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疼得皱眉。
这痛是真实的。
他没碰热水阀,水温却自己升高了。
而且就在他第三次测试灯光的时候。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的动作。
他盯着镜子右下角那片裸露的镜面,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很轻,但很清楚。
金属刮擦的动静,一下一下,节奏稳定,像是有人在慢慢转动钥匙。
他猛地冲出浴室,穿过客厅,扑到门边,耳朵贴上门板。
外面没脚步声。
钥匙声停了。
他屏住呼吸,等了五秒,然后一把拉开门。
走廊空着。
灯光稳定,地面干净。
他立刻看向对面。
402的门把手上,有一块湿印。
半枚拇指印,留在不锈钢拉手侧面,位置正好是他平时握门的高度。
指印边缘还有点反光,像是刚留下不久。
他伸出手,在距离指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没碰。
水是从哪里来的?
他没在门口洒水。
楼上也没有漏水痕迹。
他收回手,慢慢关上门,反锁。
回到客厅,他站在原地,左手腕还在疼。
他卷起毛衣袖子,看到一道明显的红痕,边缘己经开始泛白。
不是幻觉。
他走回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笔记本。
翻开新的一页,写下:“镜中人动作延迟约两秒。
衣着异常,为哥哥童年常穿蓝白条纹衫。
三次灯光测试,影像未同步变化。
水温突升,造成实际烫伤。
门外出现钥匙插入声,随后402门把手残留潮湿指印。”
他停下笔,盯着最后一行字。
潮湿。
就像……刚从水里拿出来一样。
而他刚才在浴室,碰过水。
他猛地抬头,看向浴室方向。
门开着一条缝。
他记得自己出来时是关上的。
他走过去,推开门。
洗手池干着。
镜子上的贴纸又掉了两块,露出更大面积的镜面。
那只兔子图案歪在一边,熊的脸被撕破了。
他没去碰。
转身回到书桌,坐下。
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搜索页面。
“双重记忆身份模仿”下面多了一行他刚才写的手记:“镜子里的人……记得哥哥的衣服。”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拿起笔,在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这支笔不是他的。
他记得昨晚睡前,桌上只有圆珠笔和铅笔。
这支红色水笔摆在台灯旁边,笔帽整齐,笔尖微湿,像是刚用过。
他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没有品牌,没有标识。
普通的细杆水笔,红色墨水。
他放下笔,手指轻轻按在录音笔上。
几秒后,他按下播放键。
自己的声音传出:“第三天,凌晨两点十七分。
我说不定……看到了哥哥。”
他没录完这句话。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重新按下录制键。
声音很低:“第西次灯光测试后,水温上升。
门外钥匙声持续七秒。
402门把手留有潮湿指印。
我……可能不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件条纹衫的人。”
他停顿一下,补充:“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九分。
我没睡。
电脑页面没动。
红笔出现在台灯旁,我不记得买过。”
录音结束。
他把录音笔放回包里,抽出侧袋,确认开关是关的。
然后他坐回椅子,没开灯,只靠窗外照进来的路灯光亮。
街对面的便利店还开着,冷白的光照在对面楼墙上。
他左手搭在桌边,腕上的烫痕隐隐作痛。
目光落在那支红笔上。
笔尖朝上,稳稳立在笔记本旁边。
突然,笔倒了。
不是被风吹的。
它自己滑了一下,滚到纸页边缘,停住。
墨迹在纸上洇开一个小红点。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