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玄穹界九重天域山门下。
雾很大,石阶湿滑。
我站在队伍末尾,鞋底沾着泥,青色剑袍洗得发白,腰间七八个荷包鼓鼓囊囊。
瓜子、话梅、驱虫粉、闭嘴符,都在里头。
我是陆明夷,十八岁,今天来测灵根,想进剑峰当弟子。
前面几个修士穿着崭新法衣,灵气波动明显。
他们回头看我一眼,又转回去小声笑。
我也笑,眼睛本来就弯,一笑更像月牙。
五岁那年我在乱葬岗啃草根,差点被野狗叼走。
是师父路过把我捡上山。
他说我命硬,我说我嘴利。
山上三年,别人练剑,我看藏书阁的破书。
没人教,我自己琢磨出一套“话术化气”。
说白了就是靠嘴皮子攒力气。
练剑时我把剑谱编成打油诗,背一遍能顺带运气一圈。
可我没灵根。
这事儿整个外门都知道。
每年测灵,无灵根的连山门都进不去。
守门的是个年轻弟子,站姿笔挺,手里握着测灵令牌。
他扫了我一眼,摇头:“无灵根者不得入内,下一个。”
我往前凑半步,笑道:“师兄眉间有颗痣,长在财帛宫,主掌西方财运。
您这位置,莫不是山门财神转世?”
他一愣,下意识摸了摸眉毛。
我不等他反应,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瓜子:“小弟特地带来的,专供贵人消遣。
嗑一口,财运翻倍,灵力暴涨,筑基有望。”
周围人安静了一瞬。
那弟子脸微红,摆手说不要。
但我己经塞进他手里。
他捏着瓜子,看看我,又看看手心,最后侧身让开一条路。
“进去吧,别捣乱。”
我拱手:“多谢财神师兄指点迷津!”
穿过山门,雾淡了些。
远处高台耸立,那是测灵台。
旁边一片碧水,是剑池。
据说只有通过测灵的人,才能靠近剑池三丈之内。
台前坐着一位老者,身穿深灰长袍,胸前绣着剑峰执事徽记。
他坐在高椅上,眼皮半垂,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他是守池长老。
剑峰资历最老的执事之一,掌管测灵流程。
平时不苟言笑,外门弟子见他绕道走。
我走近时,他睁眼看了我一下。
“你无灵根,测也无用。”
声音很冷,“退下。”
身后有人笑出声:“乞丐也想修剑?”
我没回头,只对着长老拱手:“长老日理万机,镇守剑池如同镇守龙脉,必是纯阳剑道真传!
晚辈仰慕己久。”
他没说话。
我赶紧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符:“这是我自制的‘闭嘴符’,专治话多。
您看这纹路,像不像纯阳剑阵?
线条走势一致,符胆还用了逆锋起笔。”
我把符举高。
守池长老眯眼看了两秒。
忽然伸手接过,指尖在符纸上划过。
他的表情变了变。
符纸边缘闪过一丝极淡的光,像剑气掠过水面。
他抬头盯我:“你哪来的?”
“自己画的。”
我说,“画了三百张,就这一张有点动静。”
他沉默几息,终于点头:“去测灵台走一遭。”
“若真无灵根,立刻逐出山门。”
他补充。
我应了一声,转身往测灵台走。
心跳快了点,但嘴没停:“我就说嘛,感情到位,灵力才配合。
石头也是有脾气的。”
测灵台由整块赤红灵石雕成,表面刻满符文。
凡人触碰会灼痛三息。
据说灵根越强,石头越亮。
执事弟子站旁边等着,手里拿着记录玉简。
我伸出手,按在石头上。
一秒。
两秒。
石头一点反应没有。
但烫。
我缩手跳开,原地蹦了两下:“哎哟这石头脾气比我还暴!
根本不沟通!”
西周哄笑起来。
“真是废材。”
“连测灵石都不愿理他。”
我揉着手掌,嘴里还在念叨:“不是我没灵根,是它太冷淡。
咱们之间缺乏信任基础。”
执事弟子冷笑:“无灵根,测验结束。
滚去思过崖待着,别在这儿丢人。”
两个守卫上来推我。
我没反抗,被推到测灵台外圈石阶边。
这里还能看见台子,但不能再靠近。
我一屁股坐下,从荷包里摸出一颗话梅塞进嘴里。
酸得眼角微眯。
守池长老还在高台上坐着。
他没走,也没叫下一个。
手指继续敲着扶手,目光落在我身上几息,又移开。
我抬头看他,小声嘀咕:“这老头……其实挺好哄的。”
嘴里含着话梅,我没再说话。
石阶冰凉,风吹过来有点冷。
我抱着膝盖蹲着,眼睛盯着测灵台上那个空位。
刚才那符纸是我昨晚现画的。
本来没指望有用。
但话术化气练久了,吐字带劲,符纸也能蹭点剑意。
我不怕没灵根。
我怕没人给我开口的机会。
只要让我站在这里,我就还能再说一次。
还能再试一次。
我嚼着话梅,看着台上,自言自语:“下一个该谁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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