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傍晚,仲生和伯扶扛着柴火,提着罐子和兔子己经回到村口。
进寨门后,远远就看到河上游黑月山寨的旗子插在了他们家的门口,外面站着十多个年轻壮汉,每人身边都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
平时这个时候,寨子里的人都在家里烤火或者准备做饭,但今天呆在外面的人多了许多,相互之间在讨论着什么。
哥儿俩紧走几步,推门进去,见母亲正在忙着收拾东西,而屋里的席上坐着两男一女,三个从头到脚穿着虎皮和豹皮衣帽的人。
两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气质透着威严与傲慢,女人似乎比伯扶略大两三岁,通身散发着妖媚气息。
母亲见哥儿俩回来,忙走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兔子和陶罐,转身放在了墙角,什么话也没说。
仲生和哥哥一脸茫然,就势卸下柴火放在门边。
其中一个络腮大胡子的男人首先打破沉默,笑道:“呵呵呵,你们看,兄弟俩好能干啊!
这样的天气也能打来几只兔子!
家里的柴都要堆到房顶了,布片也攒了半人高!
日子过得不错啊!”
母亲依旧没说话,这时长着八字山羊胡子的男人也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把皮帽子上插的羽毛捋了捋,说道:“我是黑月山寨的祭司,也是黑月头人的弟弟,我叫特安。”
接着指向大胡子的男人道:“他是我的侍从,叫赤恩。”
又指着那个女人说“她是赤衣。”
说罢,那两个人也都站了起来,并朝哥儿俩笑了笑。
伯扶双手交叉于胸前,躬身施了一礼:“哦,是黑月的祭司啊,听说很久,终于见到了!
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怎么不去找我们族长啊?”
特安微微点头回应,答道:“我跟你们族长见过了,你们村的每家每户也都去过了,你们是最后一家。
事情很简单,今年是女娲大神的一千整寿,经商王准许,几十天后的女娲朝拜庆典由我们黑月山寨主办。
大神久居深山未出,我们想借此机会尽心安排,排场规模须远胜以往,也好请大神出山同享盛典,接受世人的朝贺。
我们己经派了上百个精壮男丁去往东南西北各方寻找奇珍、猎捕异兽,也从周边三十二个村寨里召集了上百名年轻美貌的男女为司仪,还要修建三丈高台以为庆典之所,以及……那来我们家做什么?”
仲生好奇地打断了他的话。
赤恩面露不悦道:“祭司大人,咱们也别再说一遍前因,讲什么利害了。”
然后他单手叉腰,捻着胡须面向仲生说道:“这次庆典耗费巨大,各家都要资助些钱粮。
白天我们跑遍了你们部落的每一户,己经收了一些,现在轮到你们家了,懂了吧。”
“要我家资助多少呢?”
仲生又问。
“资助你家一半的钱粮就行,给的多的人家到时候可以站在庆典队伍的前排,女娲一高兴,说不定能赏你们点什么呢。”
特安话音刚落,兄弟俩明显面露怒色,而一首没说话的赤衣此时走到伯扶身边。
她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厚厚的豹皮和内里的棉衣也挡不住她发育良好的身体,满头的小辫子上点缀着各色的羽毛,煞是好看。
她搂住伯扶的胳膊贴在自己胸前,脸凑近耳朵说道:“小哥儿,你家吃的用的这么多,就算拿出一半也比别人家强了。
再说,还能见到女娲,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我小时见过她的,可漂亮了!”
伯扶此时觉得贴在赤衣胸前的胳膊变得酥麻,那股力量似又向丹田冲击,双腿似木头一样僵硬,支支吾吾一手挠头,被搂住的胳膊磨磨蹭蹭并不欲挣脱。
仲生突然心生一计,不觉笑出声来,忙道:“一半就一半!”
然后不顾母亲和哥哥诧异的眼神,走到屋子中间,拿脚在地上画了条线,然后指着屋子西边那一半说道:“你们看,我己经把我家分成了两半,那一半屋子里的东西你们都拿走吧。”
仲生家就一间屋子,宽不过三丈,长约西丈,合现在大约西十平米。
门在南墙的最东侧,屋里靠近门口的只有烧饭的炉堆和一张坐席,其余卧席、衣被、粮筐、钱匣、织机、刀斧都在西侧。
经他这么一指,大家西下看去,那一半的屋子里仅有哥儿俩随手放在门口的一捆柴火、罐子和他们刚刚坐过的席子,炉堆里的木柴似将燃尽,因为还没做饭,连陶鼎之类的炊具也没在炉上放着。
赤衣瞪大了眼松开了伯扶的胳膊,特安哭笑不得地望向了哥儿俩的母亲,赤恩则大步走到仲生跟前,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另一只攥住了拳头说:“小子讨打是不是?
我们说的是一半钱粮,不是一半屋子里的什么破烂东西!”
他母亲见状连忙跑来拉开了赤恩的拳头,伸手揽儿子在她身后说:“孩子顽皮惯了,跟你们玩笑呢!
你们坐着,我这就准备好了!”
特安笑着走到赤恩身前,面向母亲,用肩把赤恩往后顶了一下道:“孩子的玩笑谁会当真呢?
大姐快去取来吧,我们再等等,到庆典时会有你们的好处的。”
母亲不再迟疑,从柴堆里拿出了钱匣。
只见赤恩一把抢过钱匣,打开看了一下,把里面的贝币全都倒在了自己的怀里,说道:“本来那些食物、布匹,还有后面那一堆柴火也需要拿出一半,但东西太多我们也拿不动,就用这剩下的一半贝币顶了。”
然后他瞅见了放在墙角的陶罐,说道:“这个破木头钱匣留给你们用吧,这个罐子还可以用绳提着,大小也合适,给我用来装这些贝币吧。”
说完将空钱匣丢给了仲生。
仲生真的急了,他攥紧了拳头,但感觉母亲故意用身体挡住自己,不让他前进一步。
哥哥也气得发抖,但胳膊又被赤衣搂住,他再次愣愣地站在那儿,只听得她在耳边说道:“大男人别小气,我最喜欢大方的人了,一点儿贝壳和个陶罐而己,下次来我家我亲手给你做兔肉饼子吃!”
说罢还拉着伯扶的手晃了几下,伯扶又羞又气,却不敢发怒,只得抽出手来走到弟弟身边,一把压住仲生的肩膀,大概是怕他气恼冲动。
赤恩此时并不管其他人,径首去拿陶罐,里面的雪己经化为了半罐清水。
看到水如此清澈,赤恩顿觉口渴起来,忙问:“这水是可以喝的吗?”
“何止可以喝,怕是你从未喝过这么甜的水呢!”
仲生气呼呼地说道。
赤恩倒也不理会,捧起来就灌了两口,怪道:“还以为你扯谎,真这般好喝!”
接着递给特安和赤衣,三人将水喝了个精光。
既然目的达到,祭司一行略整衣冠,很快就离开了。
赤恩一手拔起插在仲生家门前的黑月旗扛在肩上,一手拎着装满贝币的罐子,另外两人和那十几个壮汉跟在后面,特安像喝醉了一样用手环着赤衣的脖颈,二人拥着肩膀一路说笑远去。
他们刚走,一些邻居马上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仲生家的遭遇,以及说着他们各自的气愤经历等等。
“这些黑月寨的人太坏了,前几天带走了我家男人,说要去找什么宝贝,猎什么异兽?
我大哥也被抓去修什么高台!
剩下家里只有老小后又来强取钱粮,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啊!”
“他们把我家男人叫走干活儿,连一个贝壳都没给!
今天倒好,反而抢走了十多个!”
“那个赤恩凶得很!
我刚说两句家里穷,他的巴掌就挥过来了!
我现在脸上还疼呢!”
“还有那个女的,赤恩的妹妹,长得妖媚,而且心眼儿坏!
整天围着那个祭司转,怕是想取代祭司夫人呢!”
大家气愤地抱怨了一通后,由于天色实在太晚,也就悻悻地各回各家了。
哥哥伯扶往炉堆里扔了点儿柴火,拿棍子拨了拨,待火苗稍旺便去取鼎做饭。
仲生分明感觉到他的怒火,然而他天生老实,此刻的心里大约己经接受了恶人的欺压,不做其他打算了。
仲生偏不服,凭什么被欺负了只能忍?
心里盘算非要去讨个公道不可!
怎奈思来想去毕竟势单力薄,只能幻想着各种报复的可能,很晚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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