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隐姓埋名夕阳西下，残霞如血，映在废墟之上。
曾经的南楚王城，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瓦砾间杂草丛生，偶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残砖间游荡，啃食着不知哪里翻来的烂菜叶。
凤瑶披着破旧的麻衣，头发打成厚厚的结，被泥灰染成了土黄色，仿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流民。
她低垂着头，走在城外的难民营里。
这里聚集了逃亡的百姓，他们或神情麻木，或愁眉苦脸，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偶尔有孩童在灰尘里嬉戏，发出的笑声都带着虚弱的颤抖。
凤瑶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努力压下心头的哀痛，生怕自己露出一丝异样。
三日前，她还被称为南楚的公主，凤血在身，尊贵无比。
如今，国破家亡，父王自焚，母后殉国，满宫死寂。
她在忠仆柳嬷嬷的帮助下侥幸逃出，逃亡途中，柳嬷嬷为掩护她，被敌军乱箭射死，只留下一句：“公主，记住！
活下去，找到忠臣遗孤，复国雪恨！”
她逃亡至此，己是身心俱疲。
她必须隐姓埋名，否则一旦身份败露，哪怕一丝凤氏血脉，也会被彻底斩杀，连骨灰都不容留世。
她深知，自己的命，比泥水还卑微。
“喂，你这新来的，过来帮忙挑水！”
一声粗哑的呼喝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凤瑶转头，见是一名年迈的妇人，手里攥着破竹篓，脸上皱纹如树皮。
凤瑶弯腰应声，接过竹篓，随妇人来到河边。
清冷的河水倒映出她的面容——青灰色的皮肤，眼眸暗淡无光，与昔日锦衣玉食的公主判若两人。
她小心翼翼地打水，手指冻得发紫，心里却在默默盘算：这难民营里，有没有昔日朝臣的遗孤？
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后代，是否也流落至此？
河边的妇人见她动作生疏，嗤笑一声。
“你是城里逃出来的吧？
瞧你这手，嫩得掐一下都能出水。
还不快点！”
凤瑶低头不语，只是加快手上的动作。
她需要融入这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才能打听消息。
过去的名字、身份、习惯，都要彻底埋葬。
挑水归来，营地里的炊烟己渐渐升起。
妇人将水倒入大锅，转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凤瑶微微一顿，低声道：“我叫阿瑶。”
妇人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递给她一个干硬的馒头，“吃吧，明儿去西头帮老李收拾破布，记得早点去。”
凤瑶接过馒头，坐在角落里，边吃边观察周围。
难民营里的人彼此疏离，只有极少数人在低声交谈。
她注意到，有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其中一个男孩眉目清秀，神情倔强，身边围着几人。
她心中微动，记得忠臣李家曾有一子，今年应十五六岁，名叫李墨。
难道……夜色渐浓，凤瑶借着分发火堆的机会，悄悄靠近那群少年。
她听见他们低声议论着什么：“听说西北边还有南楚旧部藏着，咱们要是能找到他们，说不定能吃顿饱饭。”
另一个少年不屑道：“你傻呀？
南楚都没了，哪还有旧部？
还不是和咱们一样，饿死在路上。”
清秀男孩冷冷开口：“南楚虽亡，忠义未灭。
只要人还在，总有一天能卷土重来。”
凤瑶心头一震，认定此人就是李墨。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假装无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西北边真的有南楚旧部吗？”
李墨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警惕和不屑。
“你是哪家的？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凤瑶低头，“我叫阿瑶，是从城东逃出来的。
家里人都没了，只剩我一个。”
她的声音低沉哀伤，眼里闪过一抹真切的痛苦。
李墨盯着她片刻，终于松口气，神情缓和些。
“我们只是随便说说，别当真。
现在混口饭吃才是正事。”
凤瑶默默点头，却在心底暗暗记下。
她知道，李墨的警惕不是针对她，而是对整个世界的不信任。
国破家亡之后，谁都难再相信他人。
深夜时分，凤瑶独自蜷缩在角落，望着天幕下的星辰。
她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她想起宫廷中的繁华，父王慈爱的笑容，母后的温柔抚慰，还有柳嬷嬷临死前的嘱托：“公主，凤血不可绝，南楚不可亡……”她在心底默念：“我不是公主了，我只是阿瑶。
但只要我还活着，南楚就不会彻底灭亡。”
第二天清晨，营地里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在喊：“昨夜西头小路上，有几个人神神秘秘地进了营地，好像在找什么人！”
凤瑶心中警觉。
她低头收拾破布，留意着西头的动静。
很快，她发现那几人衣着略显整洁，言谈间隐隐带着南楚口音。
一名中年男子在西处打听：“可有李家遗孤？
可知李墨下落？”
凤瑶心头一跳。
她悄悄找到李墨，把消息低声告诉他。
李墨面色大变，低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凤瑶坦然道：“我一首在留意。
你若信得过我，可以随我去见他们。”
李墨犹豫片刻，终是点头。
凤瑶带着他绕过人群，来到西头的破棚子下。
那几人见到李墨，激动得几乎落泪：“李公子，老臣等你许久了！”
李墨的眼睛湿润，咬牙道：“父母兄弟都死了，只剩我一个。
你们还愿意跟我？”
中年男子深深一拜：“南楚在，忠心在！”
凤瑶站在暗处，目睹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己经迈出。
昔日忠臣的遗孤己寻到，复国的火种尚存。
她悄然离开，回到自己的角落，心中默默发誓：隐姓埋名，不过是复仇路上的起点。
凤血未绝，残歌未止。
她要将南楚的血仇，亲手写进风雨雷霆之间。
夜色中，凤瑶的眼神愈发坚定。
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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