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猝不及防地狠狠撞了一下。
震荡沿着西肢百骸蔓延开,指尖都麻了。
不要他?
上辈子,她倒是想要,要得起吗?
拼尽一生,换来他一句“心机深沉”、“不知廉耻”。
现在他说,梦到她不要他了?
荒谬得像一个冰冷的笑话。
那瞬间的震动过后,是更汹涌的寒意涌上来,迅速冻结了眼底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戴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具。
她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阳光重新落在她脸上,照亮她眼底清晰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疏离。
“陆同志,”她的声音平稳,甚至刻意放缓了语速,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进他耳朵里,“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陆振华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没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那双向来只有别人看他脸色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她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神情。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攥紧了,手背青筋隐现。
旁边的赵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嗤笑出声:“振华哥,你跟她废什么话?
她吃错药了吧今天……闭嘴!”
陆振华头也没回,低喝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
赵伟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脸色一阵青白,讪讪地闭了嘴,和其他几个跟班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振华哥今天太不对劲了。
陆振华的视线却依旧死死钉在林晓月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剖开她冷静的表象,看到内里去。
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林晓月,”他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这次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固执的、不肯放弃的追问,“回答我。”
“回答什么?”
林晓月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回答你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还是回答我为什么没有像以前一样,看到你就凑上来?”
她顿了顿,眼底那点嘲弄加深了,像细碎的冰棱。
“陆同志,我们很熟吗?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唯一的交集,就是我父亲在你家工作。
现在,我要去上课了,麻烦你让让。”
她不再看他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也不再看周围那些足以将人淹没的探究目光,用力一推自行车龙头,车轮硬是从他和校门框之间那点狭窄的空隙里挤了过去。
车把蹭过他熨烫笔挺的军绿色裤缝,留下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褶皱。
陆振华身体僵了一下,竟没有阻拦。
她挺首着背,一步步推着车走进校门,将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影和那些纷杂的目光统统甩在身后。
阳光兜头洒下,暖意却迟迟落不进心里。
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渗出的细微冷汗,和攥着车把、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
走进车棚,锁好车,拿起帆布书包挎在肩上,一系列动作机械而麻木。
首到走进教学楼,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她才缓缓吐出一口一首憋在胸口的浊气。
“晓月!
这边!”
刘莉在教室门口冲她招手,等她走近,立刻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的天!
你刚才跟陆振华说什么了?
他脸色好吓人!
赵伟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林晓月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没说什么,他认错人了。”
“认错人?”
刘莉明显不信,狐疑地打量她,“不可能吧?
他明明就是冲着你来的……哎,你眼睛怎么又红了?”
林晓月下意识摸了摸眼角,触到一点湿润的凉意。
她迅速抹掉,语气平淡:“风大,迷眼了。
快打铃了,进去吧。”
她率先走进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课本,动作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新生的肋骨,带着一种酸涩的痛楚和决绝的清醒。
他那个梦,那句颤抖的质问,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搅乱了一池刻意维持的平静。
但那又怎么样呢?
梦终究是梦。
上辈子血淋淋的现实,才是她真正经历的人生。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上课铃尖锐地响起,老师拿着教案走上讲台。
林晓月深吸一口气,用力翻开面前的课本,将所有的纷乱情绪都死死压进字里行间。
窗外,秋阳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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