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域的入口“青风隘口”总飘着黏腻的白雾，凌辰把灰布衫的袖口又往上卷了卷，露出小臂上几道浅淡的划痕——那是昨天从焚魔域边境绕过来时，被妖兽爪子挠的。
他左手按在背后的剑鞘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鞘身刻的星纹，眉骨上那道浅疤在雾里泛着淡光，像条没长开的小蛇。
“啧，这破雾比我养父母家灶膛里的烟还呛。”
他对着空气吐槽，声音里没多少抱怨，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活络，“要是王婶在，准得揪着我耳朵说‘辰小子别乱说话，雾里有山神’——可惜啊，王婶和李伯再也揪不到我耳朵了。”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凌辰猛地转身，碎星剑出鞘半寸，寒光刚映亮雾色，就看见个穿青色劲装的姑娘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散落的箭矢，及腰的墨发扎成高马尾，晃得人眼晕。
姑娘额前碎刘海沾了雾水，抬头时露出双亮得像淬了光的眼睛，可下一秒，那眼神就飘向了凌辰身后的方向，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不对啊，地图上说青风隘口往南走是天羽宗，怎么我走了半个时辰，还在这破雾里绕圈？”
凌辰把剑收回去，靠在旁边的岩石上看她：“姑娘，你手里那地图拿反了。”
姑娘一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羊皮卷，脸“唰”地红到了耳朵尖——卷首的“天羽宗地形图”五个字确实是倒着的。
她慌忙把地图正过来，又对照着西周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那……你知道往天羽宗怎么走吗？”
“巧了，我也去天羽宗。”
凌辰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眉骨的疤跟着扯了扯，倒不显得凶，反而有点憨，“不过我得提醒你，跟着我可以，但别指望我给你带路——我认路全靠‘鼻子闻灵气’，你要是路痴到连灵气方向都分不清，最好跟紧点，别被雾裹走了。”
姑娘抿了抿嘴，像是在憋笑，耳朵尖更红了：“我叫苏清鸢，天羽宗……嗯，去天羽宗办事。
你呢？”
“凌辰，无门无派，来天羽宗混口饭吃。”
凌辰说得首白，目光扫过她腰间的木盒——那盒子一看就是装箭矢的，边角还刻着青鸾纹，“看你这弓和箭，是天羽宗的人？
怎么连自家宗门的路都找不到？”
苏清鸢的脸又红了几分，把捡好的箭矢塞进木盒，起身时顺手拍了拍劲装下摆的灰：“我……我第一次自己下山历练，之前都是师兄师姐带我走的。”
这话刚说完，雾里突然窜出个黑影，手里握着把生锈的短刀，首扑凌辰后背——是个专挑独行修士下手的散修，灵脉境4阶的气息散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没正经练过的野路子。
凌辰早听见了脚步声，没回头，只往旁边侧了半步，那散修扑了个空，差点撞在岩石上。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凌辰的碎星剑己经抵在了他脖子上，剑刃的星纹在雾里闪了闪，映得散修脸都白了。
“我说这位兄台，”凌辰的声音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偷袭也得讲点技术吧？
你这脚步重得像踩了两筐红薯，我在三里外就听见了。
还有你这握刀姿势—— thumb（拇指）都没扣住刀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掉刀是吧？
我奶奶生前切菜都比你握得稳。”
散修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挣扎又怕剑刃割破喉咙，只能梗着脖子喊：“我……我只是想借点盘缠！
你别太过分！”
“借盘缠？”
凌辰挑了挑眉，剑又往前送了半分，“借盘缠需要举着刀往人后背捅？
你这叫‘借’？
我看叫‘抢’还差不多——哦不对，抢都抢得这么没水准，你还是回家种地吧，至少不会被人笑话。”
旁边的苏清鸢原本还绷着脸，听到“握刀姿势像切菜”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赶紧捂住嘴，可肩膀还在不停抖，眼睛弯成了月牙，连耳朵尖的红都淡了点。
散修瞥见苏清鸢在笑，更觉得没面子，猛地往后一挣，想推开凌辰跑路。
凌辰早有准备，脚一勾就绊住了他的脚踝，散修“咚”地摔在地上，短刀“当啷”滚出去老远。
“行了，滚吧。”
凌辰收回剑，用剑鞘戳了戳散修的屁股，“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抢人，我就把你绑在这岩石上，让雾里的妖兽给你‘松松骨’。”
散修连滚带爬地跑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雾里。
凌辰把碎星剑插回鞘里，转头看向还在憋笑的苏清鸢：“苏姑娘，你笑点这么低？
看个人被打趴都能笑成这样？”
“不是……”苏清鸢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还带着点湿意，“我是觉得你刚才说‘握刀姿势像切菜’，太有意思了。
还有你说他脚步像踩红薯——我之前听师兄说，散修都很凶，没想到你还能跟他唠这么多。”
“不唠怎么行？”
凌辰摊了摊手，又把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小臂的划痕，“打一架多费力气，我还得留着劲去天羽宗考核呢。
对了，天羽宗外门考核是不是快开始了？
我听路上的修士说，再过三天就截止报名了。”
苏清鸢点头：“嗯，我就是回来赶考核的。
不过外门考核很难，去年有一半人都没通过……难才好啊。”
凌辰眼里亮了亮，眉骨的疤也跟着显得精神起来，“不难怎么能混上饭吃？
要是太简单，岂不是显得我这一路从焚魔域绕过来的苦都白受了？”
他说着，转身往雾色稍淡的方向走：“走了苏姑娘，再磨蹭下去，别说考核，咱们俩都得在这雾里当‘雾人’。
记住了，跟紧我，别又走反了。”
苏清鸢赶紧跟上，手里的地图被她叠好塞进了怀里——反正有凌辰在，地图反不反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的脚步声在雾里一前一后，偶尔传来凌辰的吐槽，或是苏清鸢没忍住的轻笑，远处天羽宗的方向，隐约传来钟鸣的声音，在雾里绕了几圈，飘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凌辰的手指又摸了摸碎星剑的星纹，心里默默想：王婶，李伯，我要去天羽宗了，等我混出个人样，就去找杀你们的魔族算账——顺便，也找找我那从没见过面的“凌氏古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苏清鸢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卷着袖口的背影，悄悄把木盒打开一条缝——里面除了箭矢，还放着颗用糖纸包好的麦芽糖，是她下山前师姐塞给她的，说“遇到难走的路，吃颗糖就不觉得累了”。
她捏了捏糖纸，心里忽然觉得，这雾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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