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执事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的铁木柴,此刻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村民心头一颤。
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林守,筑基期修士的灵压虽未完全释放,但也让周遭的凡人感到呼吸不畅。
“说!”
刘执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守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惶恐”更浓了,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嗫嚅了几下,才像是鼓足勇气般开口:“仙……仙师明鉴,小人……小人就是那么劈的啊。”
“哼!
冥顽不灵!”
刘执事显然不信,他举起那根柴火,对在场的所有人,更像是对身旁的陈师兄说道,“铁木之坚,凡铁难伤!
纵是练气期弟子,也需运足灵力,费一番功夫才能斩断。
此子劈砍的断口,平滑如镜,纹理自然,分明是蕴含了一丝‘斩之真意’!
若非身怀绝技,或是有特殊传承,绝无可能!”
“斩之真意”西个字,让陈师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再次看向林守,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若真如此,这个看似平凡的樵夫,恐怕大有来历。
村民们听得云里雾里,但“绝技”、“传承”这些字眼他们懂,看向林守的目光顿时又变了,充满了不可思议。
“仙师,小人真的不知道什么真意假意……”林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小人就是个樵夫,祖上三代都是劈柴的。
可能就是……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
刘执事气极反笑,“好一个熟能生巧!
那你便当着本执事的面,再劈一次!”
他要亲眼看看,这樵夫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林守心中念头飞转,硬抗绝非上策。
他需要展示一点“异常”,但又必须是合乎“凡人”逻辑的异常。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在刘执事冰冷的注视下,还是“无奈”地走到柴堆旁,捡起一根未劈的铁木,握紧了自己的柴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他手中的柴刀上。
刘执事更是神识全开,牢牢锁定林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气息波动。
林守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酝酿。
他回忆着真正凡人樵夫劈柴时的姿态,调动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肉身力量——并非灵力,而是这具被他以无上法力重塑过的身体最基础的力量,并将其控制在一个远超常人,但仍在“天赋异禀”范畴内的水平。
接着,他动了。
动作依旧是他平日那般,举刀,落下。
但在刘执事这等修士眼中,这一刀轨迹简洁、高效,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
“唰!”
柴刀落下,铁木应声而分,断口与之前那些柴火一般无二,平滑整齐。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刘执事的神识清晰地感知到,在林守挥刀的瞬间,他体内依旧空空如也,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真的纯粹是肉身力量与技巧!
但这技巧,也太过骇人听闻!
陈师兄也面露惊容,低声道:“刘师叔,他……他似乎真的没有灵力。
莫非真是天生神力,加之常年累月专注于一事,故而技近乎于道?”
“技近乎于道……”刘执事喃喃自语,眼中的严厉和怀疑渐渐被一种极度复杂的神色取代。
有失望,也有惊奇。
失望在于,此子确无灵根,无法修行青玄门正法,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
惊奇在于,一个凡人,竟能将劈柴这等鄙事,做到蕴含一丝“道韵”的境界,闻所未闻!
林守“忐忑”地站在原地,握着柴刀,小心翼翼地问:“仙……仙师,小人劈完了。
可以了吗?”
刘执事没有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可曾读过书?
习过武?”
“回仙师,小人叫林守。
不曾读书,也不曾习武。”
林守老实回答。
“林守……守护之意,倒是个好名字。”
刘执事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你虽无灵根,仙路己断,但此等‘技艺’,埋没于山野皆是可惜。
我青玄门杂役峰,正需你这等技艺纯熟之人处理灵木废料。
你可愿随我回山,为一杂役?
虽不能修仙,但亦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远胜在此虚度光阴。”
杂役!
村民们一片哗然!
虽然只是杂役,但那是仙门啊!
对于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凡人来说,能进入仙门,哪怕是做最低等的杂役,也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一时间,无数道羡慕、嫉妒的目光几乎要将林守淹没。
王大牛更是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替林守答应下来。
老村长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然而,林守心中却是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杂役?
让他青云帝尊去一个不入流的宗门当杂役?
但他面上却露出极大的“挣扎”和“犹豫”,他看了看身边的村民,看了看老村长,最后目光掠过人群,与一脸紧张、眼圈微红的苏浅浅对视了一眼。
他低下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多谢仙师厚爱。
只是……小人习惯了这山村生活,父母生前也期望小人安稳度日。
仙门……小人高攀不起,还是想留在这里。”
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刘执事和陈师兄。
他们没想到,一个凡夫俗子,竟会拒绝这等仙缘!
刘执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给出杂役之位,己是看了那“技近乎于道”的面子上,岂容一个凡人拒绝?
“你可想清楚了?”
刘执事的声音带着冷意,“仙门之邀,并非儿戏。
此等机缘,多少人求之不得。”
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林守。
林守感受到那股压力,知道若再强硬拒绝,恐怕会适得其反,引起对方用强。
他心念电转,脸上挣扎之色更浓,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带着几分“认命”的苦涩,躬身道:“仙师……小人,小人愿往。”
先虚与委蛇,离开村子再说。
到了外面,天高海阔,他有的是办法脱身。
见他服软,刘执事脸色稍霁,淡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三日后,我来此接你,你好生准备吧。”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对陈师兄微微颔首,两人便转身离去,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村外。
仙师一走,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林守,你这是走了大运啊!”
“去了仙门,可别忘了咱们村子啊!”
“以后就是仙门中人了,虽然……虽然是杂役。”
王大牛挤过来,用力拍了拍林守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林守哥,好事!
去了那边,肯定比咱们这破村子强!”
只有苏浅浅,默默地走到林守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清澈的眸子望着他,那眼神里有为他“高兴”,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分离的悲伤和不舍。
林守对她勉强笑了笑,没有解释。
老村长驱散了众人,走到林守面前,苍老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沉重:“孩子,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去了……一切小心。
村子,永远是你的根。”
林守看着老村长,看着眼眶泛红的苏浅浅,看着一脸憨笑憧憬的王大牛,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
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村长。”
三日后,他就要离开这片他试图守护的安宁,踏入那纷扰的修仙世界。
以一名最低等杂役的身份。
这或许,也是一种新的“入世”修行吧。
只是,青玄门……你们可知,请神容易送神难?
夜色渐深,林守回到自己的柴房小院。
他并未收拾行囊,只是静静地坐在院中石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一道微弱的、带着讨好意味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接触了他的灵觉。
林守目光转向墙角那堆柴火深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家伙,躲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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