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午后,蝉鸣把美术学院的老教学楼裹得密不透风。
三楼画室里,松节油的刺鼻气味混着钛白颜料的乳香,在风扇慢悠悠的转动里打了个旋,落在林野沾满油彩的牛仔裤上。
她正趴在画架前,笔尖悬在半干的画布上方,眉头拧得发紧。
画布中央是她准备参展的毕业作品——《青芒》,底色是大面积的钴蓝,却在画布下半部分留了片突兀的空白。
导师说“这里该有束破暗的光”,可林野对着这片空白坐了三天,始终没找到那束“光”的形状。
“野野,还没搞定?”
隔壁画架的张萌叼着画笔凑过来,下巴朝窗外抬了抬,“你看楼下那片爬山虎,都快爬进画室了,要不要借点绿色给你?”
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老教学楼的外墙上,爬山虎的叶子绿得发油,藤蔓像手指似的勾着窗框,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无意识地转了转手里的铜制调色盘——这是早上出门时,妈妈塞给她的,说是爷爷留下的老物件,“装颜料不渗油”。
调色盘边缘刻着个小小的“林”字,磨得发亮,指尖碰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纹路。
“再等等。”
林野把笔尖蘸了点柠檬黄,在空白处轻轻点了下,又觉得不对,干脆用刮刀把颜料刮下来,“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张萌啧了一声,转身坐回自己的画架前:“你就是太较真了,毕业展而己,差不多就行。
对了,苏晓刚才发朋友圈,说医学院那边今天有应急演练,广播吵得要死,你没收到她消息?”
林野这才想起手机还揣在画室角落的背包里。
她起身去拿手机,刚解开背包拉链,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嗡鸣”——不是蝉叫,也不是风扇的声音,像是某种低频的震动,顺着墙壁慢慢爬进画室。
“你们听见没?”
有人停下画笔,抬头看向窗外。
林野也跟着抬头,这一次,她的目光僵在了天边。
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层淡紫色的光晕罩住了。
那紫色很淡,却像墨滴进水里似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间蔓延,把正午的阳光滤成了诡异的冷色。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下来,刚才还让人烦躁的燥热,转眼就变成了贴在皮肤上的凉意。
“那是什么?
晚霞?”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镜头里的紫色光晕却比肉眼看到的更浓,甚至带着细碎的光点,像撒了把荧光粉。
林野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她是美术生,对色彩的敏感度远超常人,那紫色不是任何一种自然天象该有的颜色——它太“死”了,没有渐变,没有层次,像一块僵硬的紫色塑料布,死死盖在天空上。
就在这时,画室墙上的广播突然响了。
滋滋的电流声里,传来教务处老师急促的声音:“请各班级同学留在教室,不要外出!
重复,不要外出!
天空出现异常光象,等待进一步通知……”话音未落,广播突然断了。
电流声戛然而止,画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还在固执地响着,却显得格外刺耳。
“搞什么啊?
演练吗?”
张萌皱着眉,伸手去够窗台上的矿泉水瓶。
可她的手刚碰到瓶子,就突然“啊”了一声,猛地缩了回来。
林野循声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张萌的手背,不知何时爬满了细碎的、半透明的纹路。
那些纹路像冰晶,又像玻璃裂痕,从手腕一首蔓延到指节,在诡异的紫色天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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