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谷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深水。
谢临渊性子冷淡，平日里大多待在洞府里，要么翻阅那些封面都泛黄的古籍，要么就坐在崖边的石台上，对着月亮弹奏一把没有弦的琴。
那琴无声，却总能让周遭的灵气变得格外活跃，连沈清辞打坐时，都觉得吸收灵力的速度快了不少。
沈清辞则按照谢临渊的吩咐，每日卯时便在泉边打坐，午时去谷中采摘一些谢临渊指定的灵药，傍晚则练习最基础的吐纳术。
他原本以为像谢临渊这样的上仙，定然是严厉刻板的，却渐渐发现，这位师父看似淡漠，心思却细得像发丝。
他夜里怕黑，第二日洞府外就多了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洞口照得如同白昼；他吃不惯谷中那些生冷的灵果，第三日清晨，灶台上便多了一碗温好的灵粥，还放了他无意中提过喜欢的蜜枣；甚至有一次，他随口说崖边的冰梅开得好看，想折一枝插在瓶里，第二天那株梅树就开满了洁白的花朵，恰好有一枝低垂到他够得着的地方。
这些细微的关照，像春日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滋润着沈清辞那颗饱经风霜的心。
这日晚，沈清辞刚结束打坐，正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就见谢临渊站在月下的空地上，手里握着一把通体莹白的长剑。
那剑约莫三尺长，剑鞘上没有任何花纹，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过来。”
谢临渊朝他招了招手，声音比平日里温和了些许。
沈清辞心头一跳，连忙快步走过去。
谢临渊抬手，那柄莹白长剑便像是有了生命般，“嗖”地一声飞到沈清辞面前，稳稳地停在他眼前。
“此剑名‘逐光’，是用极北寒铁混合月华石所铸，虽非神器，却最适合你这种灵根驳杂的体质，能调和五行灵力。”
沈清辞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入手温润，竟没有丝毫铁器的冰冷。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灵力顺着剑柄传来，与他体内的灵力隐隐呼应，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今日教你‘流云剑法’，”谢临渊不知何时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那剑通体漆黑，剑身却亮得能照见人影，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秋水，“看好了。”
话音刚落，谢临渊的身影动了。
月光下，他的白衣如同展翅的白鹤，身形飘逸得如同行云流水。
剑光起时，没有凌厉的破空声，只有淡淡的光华流转，看似轻柔，却带着一股破开虚空的力道。
沈清辞看得目眩神迷，只见谢临渊的身影在月色中不断穿梭，衣袂翻飞如蝶翼，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挥剑都恰到好处，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找不到丝毫破绽。
一套剑法舞完，谢临渊收剑而立，气息均匀，连发丝都没乱几根，仿佛只是随意走了几步。
“看懂了？”
沈清辞这才回过神，红着脸摇了摇头：“师父剑法太高，弟子愚钝，只觉得好看，却没看懂其中的门道。”
谢临渊也不恼，反而缓步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持剑的手。
微凉的指尖贴上他的手背，沈清辞只觉心头猛地一跳，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师父的手很修长，指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他差点握不住剑。
“手腕要松，不要僵硬，运力于肘，而非于腕，”谢临渊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想象灵力如水流，顺着经脉汇入剑尖，而非强行灌注。”
他的手带着沈清辞的手，一遍遍地演练着“流云剑法”的基础剑式。
月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清辞能清晰地感受到谢临渊掌心的温度，以及那偶尔泄露出来的、浩瀚如星海的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谢临渊松开了手，沈清辞却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烫过一样，连脸颊都烧了起来。
“自己练。”
谢临渊转身走到崖边，背对着他望着谷外的夜色，月光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背影。
沈清辞定了定神，握紧逐光剑，努力回忆着方才谢临渊教的要点，挥出了第一剑。
剑光虽然微弱，却比往日稳了许多，灵力也顺畅了不少。
他越练越投入，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停下。
回头时，却见谢临渊仍站在崖边，白衣被晨露打湿了些许，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师父，您怎么没去休息？”
沈清辞走上前，有些疑惑地问道。
谢临渊回过头，眸中似乎有微光闪动，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光。
“你的剑，有灵气了。”
沈清辞心中一喜，刚想说话，却见谢临渊抬手，指尖在他额上轻轻一点，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
“傻气。”
那点力道极轻，却像一根羽毛搔在心尖上，痒得他差点笑出声。
晨光漫进谷中，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青衫染露，崖边的冰梅被风吹落一片花瓣，恰好落在沈清辞的发间。
谢临渊的目光在那片花瓣上停了一瞬，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洞府。
沈清辞摸着额上残留的温度，望着师父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寒月谷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平静。
至少他心里的那潭水，早己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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