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村,泥泞不堪。
林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土路上,心情比这烂泥地还要沉重。
他刚从县里的医院回来。
母亲的医药费又涨了。
妹妹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
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是他全部的家当。
肩膀和肋下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去年在城里打工时,为了多挣点钱,扛包留下的病根。
至今没好利索,阴雨天就折磨他。
父亲走得不明不白,家里顶梁柱塌了。
母亲一病不起,债台高筑。
所有的担子,一下子全压在了他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
但他不能倒。
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只要肯拼命,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有个未婚妻,李翠花。
是父亲生前给他定下的亲事。
想到李翠花,林野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暖意和盼头。
或许,可以先去她家看看,想想办法。
走到李翠花家院门外,林野脚步一顿。
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车标西个圈,看着挺新,最少也得十几二十万。
在这穷山沟里,这车扎眼得很。
而且,这车看着有点眼熟。
他正要进门,院子里却传来一阵男女调笑的声音,格外刺耳。
“死鬼……轻点,门没关严实呢……”是李翠花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黏腻的媚意。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血液有点发冷。
“怕什么?
这穷沟沟里谁来看你?
嘿,你那个便宜未婚夫,那个叫林野的穷鬼,今天不是去县里给他那病痨鬼老娘买药了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嚣张又得意。
林野的拳头瞬间攥紧了,指甲掐进掌心。
但他还是忍住了,万一是误会呢?
这婚事是爹妈的心血。
他悄悄贴近墙根,里面的声音更清晰了。
“提那个废物干嘛?
穷得叮当响,家里躺个药罐子,下面还有个拖油瓶妹妹。
上次想牵我手,我都嫌他手糙!”
李翠花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哈哈哈,我看他是不行吧?
是不是个没种的男人?
哪像我……哎呀,王哥你最厉害了~他们家当初那点彩礼,还不够我买几个包呢。
还是王哥你好,带我见识世面,花钱也大方。”
“那当然!
跟了我,以后让你吃香喝辣!
那个林野,就只配一辈子土里刨食,吃老子车尾气!”
轰——!
林野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所有的忍耐瞬间崩断!
他猛地踹开虚掩的院门,冲了进去。
堂屋里,李翠花正衣衫不整地坐在一个胖男人的腿上,那男人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腰。
林野眼睛瞬间红了!
“李翠花!
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怒吼着扑上去,挥拳就打。
那胖男人正是镇上车行的老板王富贵!
怪不得很眼熟!
王富贵吓了一跳,但反应很快,一把推开李翠花,仗着身胖力壮,反过来一脚踹在林野的旧伤处。
“啊!”
林野痛哼一声,踉跄着撞在墙上。
旧伤撕裂般的疼,让他一时使不上力。
王富贵趁机上前,抡起拳头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妈的!
敢打老子?
给你脸了?
穷逼!
就你这样的,也配跟老子抢女人?”
李翠花在一旁尖声叫骂:“林野!
你发什么疯?
滚出去!
不然报警抓你!”
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
旧伤新痛交织。
但都比不上心里的屈辱和愤怒。
王富贵打累了,啐了一口:“呸!
废物!
打你都嫌脏了老子的手!
翠花早晚是老子的女人,你趁早滚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李翠花的父母和弟弟回来了。
林野像是看到了救星,挣扎着想爬起来。
“叔,婶子,你们看看……”话没说完,李翠花的母亲就叉着腰骂开了:“看什么看?
林野,你跑来我家发什么疯?
还想打人?”
她爹阴沉着脸:“我们回来正好,这亲事,算了!
我闺女不能往你们家那个火坑里跳!”
她那个染着黄毛的弟弟更是嚣张,上来推了林野一把:“滚啊!
穷鬼!
王哥能带我去城里玩,你能吗?
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林野的心彻底冷了。
他看着这一家人丑恶的嘴脸,看着得意洋洋的王富贵,看着缩在王富贵身后、眼神躲闪但毫无悔意的李翠花。
他慢慢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沫。
“好,亲事可以退。”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冷意,“把我家当初送来的三万块彩礼,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那一家子瞬间变了脸色。
李翠花她妈眼珠一转,立刻嚷嚷:“彩礼?
什么彩礼?
那钱早给你婶子我买营养品吃了!
没有!”
“就是!
你爹当初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那钱指不定干不干净呢!”
她爹帮腔。
“想要钱?
门都没有!
赶紧滚!”
黄毛弟弟抄起了墙角的扫把。
王富贵搂住李翠花,嘲笑道:“三万块?
老子一顿饭钱!
但就是不给你,你能怎样?
报警啊?
看谁信你的!”
林野看着他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知道,今天这亏,他吃定了。
他打不过,也说不过这家无赖。
他死死盯着每一个人,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
然后,他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作呕的地方。
一路上,村民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的议论,他都麻木了。
快到家门口时,他一眼看到母亲正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院门口张望,似乎是在等他回来。
林野心里一慌。
自己这一身伤,满脸狼狈,绝不能让母亲看见!
他下意识地一闪身,躲进了院子旁边堆放农具杂物的破旧小屋。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身上的伤痛,心里的屈辱,对未来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为什么?
为什么老实本分就要被欺负?
为什么坏人就能逍遥快活?
爹,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家,真的要垮了吗……无尽的愤怒和不甘在他胸口燃烧,几乎要炸开!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
砰!
手背传来一阵刺痛,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温热的血渗了出来。
但他毫不在意。
就在这时,他砸拳的地方,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不起眼的泥塑神像——那是他小时候父亲从地里刨出来,觉得是土地爷,就捡回来随便放着的小玩意——忽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青光。
林野手上的鲜血,正好滴落在神像之上。
嗡——!
一股古老、厚重、温和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
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末法时代,神道不存……吾乃此间最后一缕土地神格……等待太久……幸得汝血唤醒……传承予汝,望汝……善待这一方水土……生灵……”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温和却强大的力量冲刷着他的身体!
旧伤在飞速愈合!
疲惫一扫而空!
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大地的脉搏,感受到周围草木微弱的情绪!
他……这是……轰隆!
窗外,突然一声旱天雷炸响,吓了村里所有人一跳,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林野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曾经被生活磨砺得有些黯淡的眼睛里,此刻清澈明亮,锐利如刀,深处仿佛有淡淡的土黄色光芒流转,神秘莫测。
他摊开手掌,看着完好无损、甚至皮肤都变得细腻了几分的手背,感受着体内那股沉稳如山岳的力量。
他缓缓站起身。
看着窗外骤变的天气,听着那声惊雷。
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力量的弧度。
“李翠花……王富贵……还有那些瞧不起我,欺辱过我的人……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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