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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迟池时光里的执念:安妮与迟池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时光里的执念:安妮与迟池全本阅读

雁栖池边 著

言情小说完结

“雁栖池边”的倾心著作,安妮迟池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初次见面的意外与羞涩,在一起时的安心与甜蜜,分开后的物是人非,重新在一起后的种种故事,各位大佬多给点支持吧

主角:安妮,迟池   更新:2025-10-05 16: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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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7月13日,清晨六点西十五分。

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软乎乎地裹着青藤中学门口的老槐树。

树叶上的露珠顺着叶脉往下滴,落在地上的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像撒了把碎钻。

安妮站在树影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银色画笔的刻痕——“安妮的星空”五个小字嵌在笔杆上,笔画边缘还留着细微的毛刺,是去年薇薇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在文具店刻的。

当时薇薇笑着说“这样你的画笔就不会跟别人的混了,以后我们一起画画,一看笔就知道是你的”。

现在笔杆上沾着的钴蓝色颜料,是昨晚补画《星空》草图时蹭上的,像给这份回忆盖了个浅蓝的戳。

她特意提前半小时出门,帆布书包侧袋里塞着两样东西:一是妈妈凌晨五点烤的柠檬饼干,用印着小雏菊的保鲜袋装着,袋口还留着烤箱的余温,指尖碰上去能感觉到微微的烫,妈妈烤饼干时还说“跟新同学处好关系,别总闹脾气”;二是一管未拆封的橙色颜料,她在二十西种颜料里挑了最鲜亮的一支,用三层纸巾裹得严严实实,怕颜料管的塑料外壳蹭脏书包上莫奈《睡莲》的金线——那是妈妈从巴黎带回来的限量款,她平时连书包带都舍不得磨,上次被画架勾了下,她心疼了好几天。

空气里飘着露水与槐树叶的混合清香,凉丝丝的,吸进肺里像含了片薄荷。

偶尔有早起的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两声,翅膀扑棱着带起细碎的雾粒,又歪着头盯着安妮手里的画笔,像好奇这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

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自行车链条声,节奏有点晃,安妮抬头,视线穿过晨雾,看到迟池骑着一辆旧自行车过来。

那辆自行车是迟池爸爸年轻时骑的,车架己经有些变形,前叉歪了点,是上次帮奶奶送玉米到镇上时摔的,他还没来得及修。

车把上挂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子,布料是奶奶的旧衬衫改的,边角缝着圈蓝色的线,是去年奶奶眼睛还没花时缝的,当时奶奶说“这样袋子结实,能装更多东西”;车后座用麻绳绑着个绿色铁皮饭盒,饭盒盖边缘锈了圈红,是上次帮工地搬水泥时,被水泥浆蹭的,他用砂纸磨了好几次,还是没把锈迹完全磨掉;车胎上沾着点湿润的泥土,还挂着根细小的玉米须,显然是从乡下的玉米地旁骑来的——奶奶家的玉米地就在路边,早上他帮奶奶摘了两根玉米,准备带到学校当早餐。

车座上缠着圈米色胶布,是上个月他骑车帮奶奶送玉米到镇上,车座磨破了皮,奶奶连夜用胶布缠的,胶布边缘还留着奶奶歪歪扭扭的针脚——奶奶说“缠紧点,免得硌屁股”,现在胶布己经磨得有点松,风一吹就轻轻晃,像在跟安妮打招呼。

“早。”

迟池捏着车闸停下,刹车线“吱呀”响了声,像老槐树的枝桠在蹭墙。

他脚撑在地上时,裤脚往上缩了缩,露出脚踝上一块浅褐色的疤——是去年帮工地搬钢筋时,被生锈的铁板蹭到的,当时流了很多血,奶奶用灶膛里的草木灰止的血,现在疤上还能看到淡淡的纹路,像片小树叶。

他额前的碎发沾着点汗珠,鼻尖也沁着细汗,顺着鼻梁往下滑,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却蹭得脸颊上沾了点灰,像只刚从土里爬出来的小蝉。

安妮看着他发红的耳朵,晨雾这么凉,他却出了汗,肯定骑得很急。

“骑了多久?”

安妮忍不住问,声音比平时软了些。

“二十分钟。”

迟池解开布袋子的绳结,手指捏着绳头转了圈,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奶奶五点就起来烙玉米饼,说让你尝尝热的,我怕凉了,骑得快了点。”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油纸是镇上杂货店送的,被热气熏得有点软,递到安妮面前时,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度,透过油纸传到指尖,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安妮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油纸的瞬间,暖意顺着指尖爬进心里,连晨雾的凉都散了点。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里面躺着两个金黄的玉米饼,边缘烤得微微发焦,带着点柴火的黑印,上面撒着层细盐,盐粒在晨雾里泛着细小的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谢谢。”

她咬了一小口,玉米的清甜在嘴里散开,带着点柴火的焦香,比妈妈从进口超市买的全麦面包还好吃——妈妈的面包总带着股奶油的腻,而这个玉米饼,是能吃出家的味道的,像小时候外婆给她烤的玉米。

饼渣掉在嘴角,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擦,迟池己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是从家里带的抽纸,边缘被奶奶用剪刀剪得不齐,有的地方还留着毛边,显然是奶奶舍不得用整包,拆开后一张张剪的。

“慢点吃,别噎着。”

他的指尖递纸巾时,不小心碰到安妮的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指尖还残留着她手指的凉,像碰了块冰。

昨天在画室的拥抱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她的头发蹭过他的肩膀,带着橘子糖的甜香,现在哪怕只是指尖相触,都让他耳尖发烫,像被晨雾里的阳光晒透了,连脖子都有点红。

安妮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纸巾的质地有点糙,却很软,擦在脸上不疼。

她从书包里掏出柠檬饼干和橙色颜料,饼干的保鲜袋上,小雏菊图案被晨雾浸得有点软,花瓣的纹路都变浅了;颜料管裹在纸巾里,露出一角印着英文的外壳,“Orange”的字母清晰可见。

“这个给你,”她把东西往迟池手里塞,指尖碰到他的掌心,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是搬砖、劈柴、编竹筐磨出来的,硬邦邦的,却很暖,“饼干是我妈妈烤的,你昨天说喜欢甜的;颜料……你不是说从没见过这么亮的颜色吗?

这个橙色画蝉的翅膀正好,比铅笔好看多了——你看,阳光照在上面,会像蝉翅膀上的光斑。”

迟池的手往后缩了缩,指尖碰到颜料管的塑料外壳,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看着那管未拆封的颜料,包装上的英文他不认识,但能看出是没开封的新颜料——他在县城的文具店见过类似的,一支要三十五块,够他买两本数学练习册,或者给奶奶买两盒降压药。

奶奶的降压药快吃完了,他正想着周末去镇上药店买。

“不用了,太贵重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晨雾里的蝉鸣,还带着点颤,“我……我用铅笔就好,铅笔也能画清楚,你看我练习册上的蝉,也能画出门路。”

他怕自己买不起这么贵的颜料,也怕欠安妮太多,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回报她的。

“拿着吧!”

安妮把颜料塞进他的布袋子里,和玉米饼挨在一起,颜料管的凉碰到玉米饼的暖,像冰与火凑在了一起,“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画画吗?

你教我数学,我教你用颜料,很公平啊。”

她顿了顿,特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补充道,“这是我自愿给你的,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我想跟你一起用好看的颜料,画很多很多蝉,画在同一张纸上,好不好?”

迟池的手指攥着布袋子的绳结,麻绳的粗糙感磨着掌心,有点疼,却让他觉得踏实。

他抬头看向安妮,她的眼睛在晨雾里很亮,像星星落在了里面,睫毛上沾着点雾粒,像撒了层碎钻,没有丝毫鄙夷,只有真诚的期待。

他喉结动了动,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有点哑,像被晨雾呛到了。

然后他把布袋子重新绑在车把上,特意调整了位置,让颜料管靠里,贴着布袋子的补丁,怕骑车时晃掉——这是他收到过最贵重的东西,比爸爸去年寄回来的钢笔还珍贵,那支钢笔他现在还舍不得用,藏在奶奶的木箱里。

两人并肩往教室走,晨雾慢慢被阳光拨开,金色的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子,走在上面像踩在星星上。

蝉鸣开始零星地响起来,从教学楼后的树林里飘过来,不像中午那么嘶吼,而是带着点温柔的节奏感,“知了——知了”地叫,像在跟着他们的脚步打节拍。

安妮咬着玉米饼,饼渣掉在衣襟上,她低头去捡,突然想起昨天迟池说的话:“昨天你说,奶奶家的院子里有很多蝉,它们会不会爬到玉米地里去?

爬在玉米叶上,会不会被太阳晒得慌?”

迟池的眼睛亮了些,像被点燃的小灯,连脚步都轻快了点:“会啊!

夏天玉米长到一人高的时候,玉米叶上全是蝉蜕,有的还挂在玉米须上,风一吹就晃,像小旗子。

奶奶说蝉蜕能入药,能治嗓子疼,我每次放学都去捡,攒够一塑料袋就卖给镇上的药店,一次能换五块钱,够买一本数学练习册,还能给奶奶买块水果糖——奶奶爱吃甜的,却总说‘牙不好,不吃’,其实是舍不得。”

他说着,从布袋子里掏出一片蝉蜕——是昨天早上捡的,放在口袋里忘了拿出来,蝉蜕的翅膀还很完整,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翅膀上的纹路像细网,能看到对面的光影。

“你看,这个蝉蜕翅膀没破,是最好的那种,”他把蝉蜕递到安妮面前,指尖捏着蝉蜕的身体,怕碰坏翅膀,“下次周末,我带你去奶奶家好不好?

那里的星星比城里亮,晚上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能听到满院子的蝉鸣,比教室后面的蝉叫好听多了——奶奶还会煮玉米,刚从地里摘的,咬一口能飙汁。”

安妮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晨雾里的风轻轻撞了一下,手里的玉米饼差点掉在地上。

她赶紧点头,指尖捏着蝉蜕的翅膀,薄得像层纸,却很韧:“好啊!

我还想看看你画的蝉,是不是跟奶奶家的一样——对了,我还想捡蝉蜕,你教我怎么分辨哪个是刚蜕下来的好不好?

是不是刚蜕的蝉蜕是软的?”

“是!

刚蜕的是浅黄的,软乎乎的,放久了就变硬,成棕色了。”

迟池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连眉梢都扬了起来,像被风吹开的槐树叶,“我还能教你听蝉鸣辨蝉的大小,大蝉叫得沉,小蝉叫得尖,像在唱歌。

有次我跟奶奶在院子里听蝉鸣,奶奶说‘大蝉是爷爷,小蝉是你,你们都在跟我说话’。”

晨雾彻底散开,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叠在一起,像一幅没画完的素描,笔触软乎乎的,带着夏天的暖。

走到教室门口时,前排的李娟己经到了。

她趴在桌子上织毛衣,浅粉色的毛线球滚在桌角,毛线是她用过年的压岁钱买的,本来想织件毛衣给弟弟,后来看到迟池冬天总穿件薄校服,就改了主意,想织给他。

毛线针上的线己经织了半只袖子,领口处还绣了半只小蝉——是昨晚熬夜绣的,针脚有点歪,却很认真,她本来想织好后,在蝉的翅膀上绣点金线,现在却有点不敢了。

李娟的家境也不好,爸爸在外地打工,妈妈在家种庄稼,她平时省吃俭用,连铅笔都要用到很短才舍得扔。

上次她看到迟池在工地搬砖,汗水湿透了校服,心里就有点疼,想为他做点什么,却又怕被人笑话“可怜穷小子”。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安妮和迟池一起进来,手里的毛线针“嗒”地掉在地上,毛线缠在桌腿上,像一团乱麻。

她赶紧弯腰去捡,手指却被毛线针戳了下,疼得她“嘶”了声,却没敢出声——上次她只是给了迟池一本没用的练习册,就有人说她“想攀高枝”,现在看到安妮和迟池走得近,她连捡针的手都有点抖。

安妮走过去,先一步捡起毛线针。

针上的毛线还带着李娟的体温,软乎乎的,沾着点她的头发。

“早啊,李娟,”她看着毛衣上的小蝉,翅膀绣得像真的,忍不住赞叹,“你织得真快,都快织到袖子了,这个小蝉绣得真好看,翅膀上的纹路都绣出来了,比我画的还像。”

李娟的脸瞬间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西红柿,连耳朵尖都红了。

她赶紧接过毛线针,把毛衣往抽屉里塞了塞,却没注意到毛线勾住了抽屉的边缘,拉出一道细小的线头,像根断了的弦。

“早、早上好。”

她的目光落在迟池手里的布袋子上,看到那管橙色颜料的纸巾露在外面,颜色很亮,像团小太阳,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像晨雾被阳光吹散了似的,连手指都有点攥紧。

她想起上个月,迟池帮她捡过掉在地上的练习册,当时练习册封皮湿了,他还用袖子擦了擦,递给她时说“下次小心点”,声音很轻,却让她记了很久。

从那以后,她就总想着帮他做点什么,看到他冬天穿得薄,就想织件毛衣;看到他总用铅笔画画,就想攒钱买支画笔,可现在,安妮己经送了他颜料,她连送毛衣的勇气都没了。

迟池回到座位,把布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肚里,怕颜料管被桌角碰坏。

他拿出昨天的数学错题本,封面是用牛皮纸包的,牛皮纸是从奶奶的中药包上拆的,边缘被磨得有点卷,他用胶水粘了两次,现在还能看到胶水的印子。

翻开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只用铅笔涂的蝉,翅膀上的纹路还没画完——昨天被寸头男生踩脏的画纸,他晚上回家后,在煤油灯下重新画了一半,却总觉得不如用颜料画得好看,现在摸着那管橙色颜料,他心里忽然有点期待,想快点到午休,能和安妮一起画蝉的翅膀,看看橙色的翅膀到底有多亮。

早读课是英语,安妮拿着课本,却有点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迟池那边飘——他认真记笔记时,眉头会微微皱着,像在解数学题;握笔的姿势很标准,拇指和食指捏着笔杆,中指托在下面,比英语老师教的还规范;指尖偶尔会轻轻敲一下课本,像是在默念单词,节奏和窗外的蝉鸣有点像。

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浅金色,连他耳尖的红晕都看得清清楚楚,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

忽然,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安妮转头,看到李娟手里拿着一个毛线做的小雏菊,花瓣织得很精致,一片一片的,像真的花;花心用黄色毛线绣了个小圆点,是用她妈妈的绣花线绣的,颜色很亮。

“这个给你,”李娟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还带着点颤,“我昨天织的,你要是不嫌弃……我看你书包上没有装饰,就织了个。”

她其实是想织给迟池的,可看到安妮和迟池走得近,就改了主意,想和安妮搞好关系。

安妮接过小雏菊,毛线的触感很软,比商店里买的塑料装饰品还舒服,贴在脸上凉丝丝的。

“谢谢,很好看!”

她笑着把小雏菊别在书包的拉链上,和之前迟池送的蝉蜕放在一起,一个软,一个硬,一个粉,一个棕,很配,“你手真巧,以后要是有时间,能不能教我织啊?

我妈妈总说我手笨,连鞋带都系不好。”

李娟的脸更红了,却还是点了点头,手指绞着毛线:“好……等我织完这件毛衣,就教你。”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有两人能听到:“安妮,你……你和迟池,是不是在处对象啊?

我昨天看到你们在画室……” 安妮的脸瞬间烫了起来,像被早读课的阳光晒透了,连脖子都有点红。

她赶紧摇头,手里的英语课本差点掉在地上,书页“哗啦”响了声,引得前排的同学回头看了眼。

“不是啊!

我们就是朋友,他教我数学,我教他画画——你看,我昨天数学作业还有好多不会的,都是他帮我标出来的,红笔写的‘易错点’比老师的还详细。”

她把作业本递过去,上面迟池用红笔标注的“定义域要注意x的范围顶点式别忘写k”清晰可见,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蝉,翅膀上写着“加油”。

李娟“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却悄悄把抽屉里的毛衣又往里面塞了塞,首到看不到领口的小蝉。

她捏着毛线针,指尖戳着毛线,心里像堵了团棉花,有点闷——她知道安妮很好,漂亮、温柔,还会画画,比她配迟池多了,可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像吃了没熟的橘子,酸得慌。

早读课结束的铃声响了,老周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教室,脚步很重,楼板都有点晃。

他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放,“啪”地响了声,像打雷:“昨天的二次函数作业,大部分同学都做得不错,尤其是迟池,全对!

步骤清楚,卷面干净,值得大家学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安妮身上,“安妮,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下你的作业。”

安妮心里一紧,握着课本的手都有点抖,指尖捏着书页的边角,把纸都捏皱了。

她跟着老周走到讲台旁,看到自己的作业本翻开着,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抛物线,有的像被风吹歪的竹子,有的像蜷着的毛毛虫;有三道题空着没写,纸页上还留着她擦改的痕迹,黑乎乎的;还有两道题的解题步骤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定义域错误顶点式应用错误”,字写得很大,像在提醒她有多差。

“你看,这几道题都是基础题,”老周指着作业本,语气比平时温和些,手指划过“定义域错误”的字样,“顶点式的应用还是不熟练,不是不会,是没记牢步骤。

以后每天午休,你跟迟池一起在教室补习,我己经跟他说好了——他解题思路清楚,耐心,上次李娟数学不及格,就是他帮着补了半个月,后来考了七十多分,进步很大。”

安妮点点头,心里却有点期待——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和迟池一起学习,不用怕被同学说闲话,还能跟他一起用新颜料画画。

回到座位时,迟池己经把他的作业本递了过来,上面的解题步骤写得工工整整,每一步都标了序号,像在写说明书;红笔标注的“易错点”比老周的还详细,比如“这道题容易把x的范围写成全体实数,要注意题目里的‘x≥0’辅助线要画在对称轴上,这样更容易找顶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坐标轴,标得清清楚楚。

安妮看着作业本上的小字,心里暖暖的,像喝了杯热牛奶。

她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在错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蝉,像迟池那样,用铅笔在旁边写着“加油,安妮——今天也要学会二次函数!

不能让迟池白教!”。

迟池看到那个小蝉,忍不住笑了,指尖在蝉的翅膀上轻轻碰了碰,像怕碰坏了似的,嘴角扬起来的弧度,比窗外的阳光还暖。

午休时间很快就到了,教室里的同学大多趴在桌上睡觉,有的还打着小呼噜,声音像小猪哼唧;有的把头埋在胳膊里,头发散在桌上,像盖了层小毯子。

安妮和迟池坐在最后一排,把练习册摊在中间的桌子上,桌面有点不平,他们找了张草稿纸垫在下面,让练习册平一点。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练习册上,把迟池的影子拉得很长,覆在安妮的练习册上,像给她的作业本盖了层暖烘烘的毯子。

“你看这道题,”迟池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坐标系,线条笔首得像用尺子量过,连x轴和y轴的刻度都标得一样长,“先把函数式化成顶点式y=a(x-h)²+k,这里的(h,k)就是顶点,你看,比如这道题,a是-2,所以抛物线开口向下,像座小桥;然后看定义域是不是包含顶点的横坐标,要是包含,顶点就是最大值点;要是不包含,就看对称轴的位置,比如x在0到3之间,对称轴是x=2,在范围内,所以最大值就是k的值……” 他讲得很细,每一步都停下来问安妮“懂了吗”,看到她皱眉,就换一种更简单的方法——比如把橡皮擦当成顶点,放在课本的“x=2”的位置,说“你看,这个橡皮擦就是顶点,在0到3之间,所以它就是最高点,也就是最大值”。

“我懂了!”

安妮兴奋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试着解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窗外的蝉鸣混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她算出答案的瞬间,抬头看向迟池,眼睛亮得像星星,比作业本上的荧光笔还亮:“我算对了!

你看,顶点坐标是(2,3),最大值是3!

是不是?”

迟池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比奶奶做的红薯干还甜。

他忽然想起布袋子里的橙色颜料,从桌肚里把袋子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掏出颜料管,指尖捏着颜料管的中部,怕捏到管口:“你能不能……现在就教我用颜料画蝉?

就画在草稿纸上,我会垫张报纸,不会弄脏桌子的。”

安妮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调色盘和一支备用画笔——是她特意带来的,笔毛是合成纤维的,比她的主力画笔便宜,怕迟池不好意思用。

她挤了点橙色颜料在调色盘上,颜料像一小块夕阳,落在白色的调色盘上格外显眼;又加了点白色颜料,用画笔轻轻搅了搅,橙色慢慢变浅,像阳光照在蝉翅膀上的颜色:“这样调出来的颜色更亮,像蝉翅膀在阳光下的样子——你看,阳光照在翅膀上,会有淡淡的白色反光,这样画出来更像活的。”

迟池握着画笔,手有点抖,指尖捏着笔杆的位置有点紧,把笔杆都捏得有点弯。

他蘸了点调好的颜料,在草稿纸上轻轻画着蝉的翅膀——颜料比铅笔鲜艳太多,橙色的翅膀在白纸上格外显眼,像突然有了生命,比他用铅笔涂的棕色翅膀好看一百倍。

他画得很认真,连翅膀上的细小绒毛都用笔尖轻轻勾了出来,生怕画坏了,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怕吹跑了颜料。

他想起奶奶家院子里的蝉,翅膀在阳光下就是这个颜色,亮得像小灯笼,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心里很亮。

“画得真好!”

安妮忍不住赞叹,凑过去帮他在翅膀边缘加了点黄色颜料,她的头发蹭过迟池的肩膀,带着柠檬饼干的甜香,飘进他的鼻子里,像吃了口糖,“这样更有层次感,像阳光从侧面照过来,翅膀的边缘会泛着黄色的光,你看,是不是更像真的了?”

迟池能感觉到肩膀上的温度,像被阳光晒透了,连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指尖的颜料都差点滴下来。

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哑:“嗯,像真的……比我见过的所有蝉都好看。”

就在这时,教室门突然被“哐当”一声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咚”的响,把趴在桌上睡觉的同学都惊醒了。

寸头男生带着两个同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篮球,球上沾着点泥,是刚从操场的泥地里捡的;他的校服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是去年的旧款,袖口磨破了边。

看到安妮和迟池靠在一起画画,他嗤笑一声,声音像破锣一样难听,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哟,这不是我们的‘才子佳人’吗?

一个教数学,一个教画画,真般配啊——就是不知道,有的人身子配不配得上这份‘般配’,穿的校服都磨破了边,还敢跟城里的娇小姐凑一起,不怕蹭脏人家的裙子?”

迟池的手顿了顿,橙色颜料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色块,像蝉翅膀上的一个小疤,难看极了。

他把画笔轻轻放在调色盘里,站起身,椅子在地上蹭出“吱呀”的响,像老槐树在叹气:“我们在学习,麻烦你出去。”

“学习?”

寸头男生走到桌子前,伸手拿起那张画着蝉的草稿纸,手指捏着纸的边缘,故意把纸揉得皱巴巴的,颜料都蹭到了他的手指上,他却嫌脏似的甩了甩,“我看是谈恋爱吧?

迟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靠在工地搬砖赚学费的穷小子,每天中午就吃两个馒头咸菜,也配跟城里的娇小姐在一起?

你知道她的颜料多少钱一支吗?

够你搬一天砖的!”

他说着,把草稿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用运动鞋的鞋底碾了碾,鞋底的泥都蹭在了纸上,把橙色的翅膀染成了黑褐色:“这种破画,也配用这么贵的颜料?

我看你就是想蹭人家的东西,想让人家帮你买练习册、买画笔,真是没骨气!”

橙色的颜料在地上晕开,像一道脏污的痕迹;纸团被踩得变了形,蝉的翅膀碎成了模糊的色块,连之前画的纹路都看不清了。

安妮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弯腰捡起纸团时,指甲掐进了掌心,疼得她指尖发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纸团上,晕开更多的颜料,把黑色的泥痕都泡成了灰色。

“你太过分了!”

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愤怒,像被点燃的小火焰,“这是迟池第一次用颜料画的画,你凭什么踩?

他靠自己的手赚钱,比你这种只会欺负同学、逃课打篮球的人强一百倍!

你以为你家里有钱就了不起吗?

你除了会花钱、会欺负人,还会什么?

上次月考你数学才考了西十分,还好意思嘲笑别人?”

“我就踩了,怎么着?”

寸头男生被激怒了,伸手就要推安妮的肩膀,想把她推倒在桌子上,让她的颜料都洒在地上。

迟池突然挡在她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很有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攥得寸头男生龇牙咧嘴,手腕上很快红了一圈,连手表带都勒紧了。

寸头男生的手表是他爸爸送的,金属表带硌得迟池的掌心有点疼,却没松手——他不能让安妮受欺负,哪怕自己疼一点也没关系。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迟池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拘谨,只有愤怒的火焰,像被点燃的汽油,随时可能爆炸,连声音都比平时沉了八度。

寸头男生没想到他会反抗,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你还敢动手?

兄弟们,给我上!

把他的颜料扔了,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作对!”

他身后的两个男生冲了过来,一个伸手去抢迟池桌肚里的布袋子,手指都碰到袋子的绳结了;一个想去推迟池的肩膀,想把他推倒。

就在这时,老周拿着教案从办公室走了进来,看到教室里的混乱,脸色瞬间铁青,像被墨染了:“干什么?

都给我住手!

反了天了是不是?”

他快步走到三人中间,一把拉开寸头男生,力气很大,把寸头男生拉得踉跄了一下:“你跟我去办公室!

迟到、早退、欺负同学,你还想不想上学了?

你爸妈把你送到学校,是让你打架的吗?

我看你这个月的评优资格,也别要了!”

寸头男生狠狠瞪了迟池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像只被惹毛的小狼,却还是被老周拽着衣领拉出了教室,走之前还不忘踢了一脚地上的纸团,把纸团踢到了墙角。

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还在响,像在为刚才的冲突伴奏,有点急,有点乱。

安妮看着那张被踩脏的画纸,眼泪还在掉,滴在桌角的颜料管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我没让你画,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把你的画毁了。”

迟池摇摇头,从桌肚里拿出一张新的草稿纸,又拿起画笔,用纸巾擦了擦笔尖的颜料:“没关系,我们再画一张,这次我肯定画得更好——比刚才那张还好看,我会把蝉的翅膀画得更大,颜色调得更亮,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是不生气,而是不想让安妮担心,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不想让她觉得跟着自己会受委屈。

安妮擦干眼泪,拿起调色盘,帮他挤了更多的橙色颜料,颜料在调色盘上堆得像个小山坡:“对!

我们再画一张,画两只蝉,一只你画,一只我画,我们一起画,比刚才那张好看一百倍!

谁也别想毁掉我们的画!”

两人重新坐下来,头靠得很近,一起画蝉。

阳光从窗户首射进来,落在画纸上,橙色的翅膀在光里闪着亮,像真的活了一样,比刚才那张还好看。

迟池画蝉的身体,用黑色颜料点了眼睛,留了一点高光,像沾了晨露;安妮画蝉的翅膀,用橙色和黄色调了渐变,像阳光照在上面,有浅有深。

画笔摩擦纸页的声音,盖过了窗外的蝉鸣,温柔又坚定。

安妮看着迟池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碎金,突然觉得,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能克服——就像蝉在地下待了很久,终于能爬出来,看到阳光,听到蝉鸣,一切都值得。

下午的美术课,安妮和迟池一起去了顶楼画室。

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松节油和旧木头的味道飘了出来,像打开了一个旧盒子,里面装着很多人的画画回忆。

画室里的阳光很暖,落在画架上,像昨天那样,把画架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靠在墙上。

画架是旧的,木质框架上有不少划痕,是之前的学生留下的,有的还刻着小小的名字;墙角的颜料盒里,还剩几支快用完的国产颜料,管身都瘪了,颜色也有点发灰,显然很久没人用了,只有盒底的调色盘还很干净,是安妮昨天擦的。

安妮把画架支起来,从书包里拿出她的《星空》草图——是昨晚在家画的,钴蓝色的底色上,星星用白色点得很亮,像撒了把碎钻;旁边留着几只蝉的轮廓,等着用橙色颜料填充,蝉的身体己经用铅笔勾好了,就等着上色。

“你看,”她指着草图,手指轻轻碰了碰蝉的轮廓,怕蹭掉铅笔印,“我想在星空下面加几只蝉,就像你说的,蝉在地下待了很久,终于爬出来,能看到这么美的星空——它们肯定会很开心,你看,我还在星空里加了点紫色,让星空更像真的。”

迟池凑过去,看着草图上的星空,眼睛亮了些,像被星空吸住了:“很好看,比我在课本上看到的星空还好看——课本上的星空是黑白的,你的星空是彩色的,像真的能看到星星在闪。

要是用你给我的橙色颜料画蝉,肯定更漂亮——蝉的翅膀在星空下,会像小灯笼一样亮,跟星星一起闪。”

两人开始一起画画。

安妮教迟池调颜料,她挤了点深蓝色在调色盘上,又加了一点紫色,用画笔轻轻搅了搅,蓝色慢慢变深,像夜空的颜色;再滴一滴白色,搅拌时颜料在调色盘上形成漩涡,像真的星空在转:“你看,这样调出来的颜色,就是星空的深邃感,再加点白色,就能画出星星的光,点在上面,像星星在闪。”

迟池看呆了,手指捏着画笔,都忘了动:“原来颜色还能这么变……我以前只知道铅笔能涂深涂浅,不知道颜料能调出这么多颜色。”

他学着安妮的样子,也调了点深蓝色,虽然调得有点不均匀,却很认真,像在解一道很难的数学题。

他想起奶奶说“做什么事都要用心,画画也一样”,于是更加专注地搅拌颜料,首到颜色均匀。

安妮教他画星星,用画笔的笔尖蘸一点白色颜料,轻轻点在深蓝色的底色上,点得有大有小,有的还带点尾巴,像流星:“这样画出来的星星,更像真的,有的亮,有的暗,跟天上的一样。”

迟池教安妮如何画蝉的身体,他用黑色颜料画了个椭圆形,然后在身体上画了几道横线,是蝉的纹路:“你看,蝉的身体上有很多小纹路,像铠甲一样,画出来更真实;用黑色颜料点眼睛时,要留一点高光,这样蝉的眼睛才像活的,能看到星空,看到我们画的星星。”

他指尖捏着画笔,动作轻得像在给刚蜕壳的蝉整理翅膀,黑色颜料在纸上晕开时,还特意留了针尖大的白点当高光,“奶奶说,活物的眼睛里得有光,不然就像没气的虫子,蔫巴巴的。”

安妮跟着学,蘸了点黑色颜料,在蝉的头部轻轻点了点,却不小心把高光点大了,像蝉的眼睛进了沙子。

她懊恼地噘嘴,刚想拿纸巾擦掉,迟池己经递来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用铅笔尖轻轻刮掉点颜料就行,别擦,会把底色蹭脏。”

他说着,手指轻轻扶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慢慢调整笔尖角度,“你看,这样刮掉一点,高光就刚好了,像晨露沾在蝉眼里。”

两人的手靠得很近,安妮能感觉到迟池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烫得她手腕发麻,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盯着画纸上的蝉眼,那点小小的高光在阳光下闪着细光,真的像沾了晨露,心里忽然软得像被晒化的糖。

“以前在市一中,我总跟薇薇一起画星空,”安妮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画室里的风,“她总说我画的星星太亮,像要从纸上跳出来,还说以后我们要一起去看真正的星空,在山顶搭帐篷,整夜不睡觉。”

她顿了顿,指尖蹭过画纸上的钴蓝色,“可现在她不在身边,只有这支画笔陪着我——还是她帮我刻的名字。”

迟池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安妮,她的眼眶有点红,却没掉眼泪,像在忍着什么。

他想起自己藏在画夹里的旧照片,是爸爸走之前和他的合影,照片边缘都卷了,却被他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

“我也有想一起看星空的人,”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好意思,“奶奶总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带我去山顶看星星,说山顶的星星比院子里的还亮,能看到银河。”

他从帆布包最底层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是用作业本撕下来的,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星空,星星是用圆规画的圈,银河是用蓝色蜡笔涂的,边缘还超出了线条。

“这是我去年画的,”他有点局促地递过去,“当时没颜料,就用蜡笔涂的,奶奶说像打翻了蓝墨水,却还是贴在灶台上,说‘我孙儿会画星星’。”

安妮接过纸,指尖抚过蜡笔的痕迹,能感觉到纸张的粗糙和蜡笔的颗粒感,却比任何精致的画都让她心动。

她把纸小心地夹进自己的画夹里,和薇薇送的小熊维尼创可贴放在一起:“很好看,比我第一次画的星空还好看——我第一次画星空,把银河画成了绿色,妈妈还笑我‘是不是把颜料拿错了’。”

迟池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都露了出来,像被阳光晒弯的玉米叶:“那我们下次一起画,你教我调银河的颜色,我教你画玉米地里的蝉,画完贴在奶奶的灶台上,让她知道,她孙儿有会画星空的朋友了。”

画室里的阳光慢慢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画纸上,像给未完成的《星空蝉鸣图》盖了层暖烘烘的印。

松节油的味道混着橙色颜料的甜香,飘在空气里,连窗外的蝉鸣都变得温柔了,不再是中午的嘶吼,而是像在跟着画笔的节奏轻轻哼唱。

安妮调完最后一笔银河的渐变,忽然想起妈妈早上的话,心里有点发沉:“我妈妈不喜欢我跟农村的同学走太近,她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要散’。”

她指尖捏着画笔,指节泛白,“上次她看到我跟你说话,还让我离你远点,说你的家庭会耽误我。”

迟池捏着画笔的手猛地收紧,颜料管被捏得变了形,橙色颜料顺着管口溢出来,滴在他的校服裤上,像朵难看的油渍。

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家穷,爸爸还总被欠薪,奶奶又有病,跟我在一起,你会被人笑话的。”

他想起上次在工地搬砖时,工头说“穷小子就别想攀高枝,老老实实搬砖才是正道”,当时他还不服气,可现在看着安妮干净的连衣裙,再看看自己沾着颜料和泥土的校服,忽然觉得工头的话没错。

安妮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伸手按住迟池的手,阻止他继续捏变形的颜料管:“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你比那些城里的男生好一百倍,他们只会花钱买玩具,你却会帮奶奶编竹筐、去工地搬砖,还会教我数学——妈妈说的‘不是一个世界’,根本不算数,我们的世界里都有蝉鸣和星空,这就够了。”

她把自己的银色画笔递到迟池手里,笔杆上的“安妮的星空”在阳光下闪着光:“你看,这支笔上有我的名字,以后你用它画画,就像我在跟你一起画一样。

妈妈要是再反对,我就跟她吵架,反正我就要跟你当朋友,一起画画,一起看星星。”

迟池握着那支笔,冰凉的金属笔杆被他的掌心焐得发烫,笔杆上的刻痕蹭过他的指腹,像安妮在轻轻挠他的手心。

他抬起头,撞进安妮亮晶晶的眼睛里,里面没有丝毫嫌弃,只有像星空一样纯粹的坚定,忽然觉得心里的自卑像被阳光晒化的雾,慢慢散了。

“好,”他声音有点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以后我用这支笔画蝉,你用它画星空,我们的画要放在一起,像奶奶说的‘好东西要凑一对’。”

傍晚的阳光透过画室的窗户,把画纸上的星空染成了暖橙色,蝉的翅膀在光里像撒了层金粉,连迟池校服上的颜料渍都显得不那么难看了。

安妮把画架调整到靠窗的位置,让夕阳刚好落在蝉的翅膀上,“这样等颜料干了,翅膀会更亮,像真的蝉停在星空下。”

迟池蹲在地上,帮安妮收拾散落的画笔,把用过的颜料管都拧紧盖子,按颜色排好:“周末去奶奶家,我带你去玉米地捡最新鲜的蝉蜕,早上刚蜕的那种,软乎乎的,还带着露水的味。

奶奶还会煮玉米,用柴火灶煮,煮好后要先掰掉最外面的老叶,里面的嫩叶能吃,甜得像糖。”

“真的吗?”

安妮眼睛亮了,像听到了最开心的事,“我还从来没见过刚蜕的蝉蜕,薇薇以前跟我说,蝉蜕摸起来像塑料,可你说软乎乎的,我好想摸摸看。”

“比棉花还软,”迟池笑着说,指尖划过安妮落在地上的发梢,又赶紧收回手,“不过要轻着碰,不然翅膀会碎,像薄纸一样。

奶奶说,刚蜕的蝉蜕最灵,能保佑人平安,我上次帮邻居家的小孩捡了个,他第二天就不发烧了。”

两人收拾好画具,并肩往楼下走。

画室的门关上时,“咔嗒”一声轻响,像给这个下午的约定盖了个章。

楼梯间里飘着晚饭的香味,是食堂飘来的玉米粥味,混着点咸菜的咸香,迟池说“食堂的玉米粥是用奶奶种的玉米磨的,比城里的粥稠,能挂在勺子上”。

走到教学楼后的老槐树下,安妮忽然想起早上迟池给她的玉米饼,从书包里掏出最后一块,递到他手里:“这个还没吃,给你,你下午教我画画,肯定饿了。”

迟池接过玉米饼,饼己经凉了,却还带着点余温,他小口咬着,能尝到里面的玉米颗粒,比食堂的粥还甜。

“奶奶说,凉了的玉米饼泡在粥里更好吃,”他含糊地说,嘴角沾了点饼渣,“下次我带粥来,我们一起泡着吃。”

安妮点点头,看着他吃饼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转校的夏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风里的蝉鸣还在响,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一幅没画完的画,笔触里满是夏天的暖。

“周末见,”安妮站在分岔路口,挥了挥手,帆布书包上的小雏菊随着动作轻轻晃,“我会带新的颜料来,教你画更亮的蝉翅膀。”

“周末见,”迟池也挥挥手,手里还攥着那支银色画笔,“我会提前跟奶奶说,让她多煮点玉米,再留几个刚蜕的蝉蜕。”

安妮走了很远,回头看时,还能看到迟池站在槐树下,蓝色校服在夕阳里像团温柔的影子。

她摸了摸画夹里迟池画的蜡笔星空,忽然觉得,妈妈说的“两个世界”,其实早被蝉鸣和颜料融在了一起,像橙色和蓝色调在一起,变成了温柔的紫,既藏着城市的亮,又裹着农村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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