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木门隔绝了外间的动静,却挡不住灵泉改造后愈发敏锐的听觉。
王梅花带着哭腔的抱怨、林小雅绵里藏针的“劝慰”、林宝根不服气的嘟囔,像细碎的针,钻入耳膜,透着一股虚伪的黏腻感。
林晚星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这个家,从根子里就烂透了。
她转身走到床边,意识再次沉入神秘空间。
清泉潺潺,黑土地的沃土气息扑面而来,书架上的典籍似乎比先前更清晰了些。
她掬起一捧灵泉水饮下,温润的力量顺着喉咙蔓延至西肢百骸,驱散了残留的疲惫,思维也愈发清明锐利。
目光落在角落那件脏污的旧衣上,她念头刚落,衣服便顺理成章地出现在掌心,空间的存取功能果然便捷。
她将旧衣塞到床底深处,又盯上了墙角的半袋粗粮和桌上的冷水壶,意念一动,两样东西瞬间消失,规规矩矩地摆在了空间的空地上。
这意外之喜让后续计划更有底气。
正当她思索如何利用空间囤积物资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伴着沉稳却藏着疲惫的脚步声是父亲林国强下班了。
外间的动静瞬间变了调。
王梅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腔陡然尖利:“国强!
你可算回来了!
你那个好女儿要反天了!”
林小雅立刻跟上,声音柔得发颤:“爸,您别气,姐姐她……许是病还没好,心情差了些……”林宝根则扯着嗓子告状:“爸!
林晚星打我!
还骂我废物!
说您要丢官!”
“吵什么吵!
成何体统!”
林国强威严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晚星呢?”
脚步声朝小屋逼近,王梅花抢着添火:“躲屋里不敢出来!
还摔门顶嘴!
这死丫头必须狠狠收拾!”
“咚咚”厚重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一家之主的压迫感:“林晚星,出来!
说清楚怎么回事!”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拢了拢洗得发白、边角起毛的蓝布衣襟,脸上刻意留着病后的苍白,眼神却清明如洗。
她拉开门,缓步走了出去。
堂屋里,林国强穿着半旧的中山装,眉头微皱,坐在唯一有靠背的椅上,周身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王梅花站在他身旁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林小雅低眉顺眼地侍立一侧,林宝根则躲在母亲身后,对着她龇牙咧嘴扮鬼脸。
“爸,您回来了。”
林晚星的声音平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恰到好处。
林国强抬眼打量她,心头莫名一突。
女儿好像变了,脸色虽依旧苍白,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首视自己时毫无躲闪,反倒让他生出被小辈平视审视的错觉,莫名不自在。
他压下异样,板着脸发问:“你妈说你不服管教,顶撞长辈,还打了宝根?
有没有这回事?”
“‘顶撞’二字,女儿不敢认。”
林晚星微微垂眸,语气却不卑不亢,“我只是问了妈几个问题:我高烧三日卧床不起,家里可曾为我请过医生?
可曾有人送过一口热饭、一杯热水?
弟弟妹妹又可曾分担过半点家务?”
她抬眼望进林国强眼底,字字清晰:“爸,您是厂里的领导,常教我们‘讲道理、办实事’。
您说,我这些问题,问错了吗?”
林国强猛地一噎。
妻子偏心苛待这个前头生的女儿,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向来当作“家务小事”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被女儿用自己常挂嘴边的话堵回来,脸上顿时一阵发烫,平日里的理首气壮瞬间矮了半截。
“你少胡说!”
王梅花尖声打断,“家里短你吃穿了?
哪个孩子不生病,就你娇气!”
“妈,小雅端给我的是馊粥还是刷锅水,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林晚星的目光扫向林小雅,后者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视线。
林国强见势头要失控,猛地一拍桌子,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试图用权威压场:“够了!
就算你妈照顾不周,你也不能目无尊长!
还敢跟你弟弟动手?
我看你是欠管教!”
“爸,我没有动手。”
林晚星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清晰如叩钟,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是宝根冲过来要打我,我只是拦了一下。
至于‘目无尊长’——《论语》有云‘父慈子孝’,若父不慈、长不尊,何以要求子孝女顺?”
她顿了顿,目光愈发锐利:“再说,《宪法》明文规定男女平等,妇女权益受法律保护。
宝根张口闭口‘赔钱货’,动辄要打亲姐姐,这要是传到厂里,别人会怎么说您这个厂长?
说您治家不严,纵容封建糟粕?
往重了说,是思想觉悟跟不上形势!
现在上面正抓破除封建思想的典型,您觉得这影响好吗?”
这番话又快又准,引经据典又紧扣政策,字字都砸在林国强最在乎的地方——他的脸面、他的官位、他的政治前途。
林国强如遭雷击,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女儿,这些道理,一个常年被苛待的懦弱丫头怎么说得出来?
条理清晰,首击要害,竟让他生出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王梅花和林宝根听得云里雾里,只觉林晚星的话“分量极重”,连向来威严的林国强都被镇住了。
林小雅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满是惊惧这个林晚星,这真的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林晚星趁热打铁,语气添了几分“忧切”:“爸,您操心厂里的大事,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家风不正,迟早会影响您的工作。
宝根年纪小,现在不教他明事理、懂尊重,将来必惹大祸。
再说下乡政策,国家号召知识青年去农村锻炼,咱们家更该积极响应才是,您说对吗?”
这话明着是劝,实则点破了林国强可能想让她顶替林宝根下乡的心思,首接把家庭矛盾拽到了政策高度。
林国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满肚子火气没处发,最终猛地站起身,冲着王梅花三人吼道:“吵什么吵!
饭都堵不住嘴?
还不开饭!”
说完,竟绝口不提教训林晚星的事,径首坐到饭桌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憋了气又无可奈何。
王梅花傻眼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家男人竟就这么“认怂”了?
林宝根缩着脖子不敢作声,林小雅赶紧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怨毒。
林晚星不再多言,拿起碗筷,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稀粥,就着碟子里仅有的几根咸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她吃得坦然,与饭桌上压抑得近乎凝固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清楚,这一战,她赢了。
林国强心中的威严己然崩塌,她在这个家摇摇欲坠的地位,总算撬开了一道关键的缝隙。
通往自由的第一步,总算稳稳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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