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在“金碧辉煌”夜总会三楼的所谓“安全屋”里,盯着天花板上浮夸的水晶吊灯,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被阿鬼“请”到了龙爷曾经的办公室。
办公室大得能跑马,红木办公桌油光锃亮,后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忍”字书法,显得不伦不类。
“老大,昨晚休息得可好?”
阿鬼笑容可掬,仿佛昨天只是请她来做了个客。
林晚星有气无力地瘫在巨大的老板椅里,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阿鬼,我们能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大,您这话就见外了。”
阿鬼给她倒了杯热水,“我们是真心拥戴您。
您看,昨天您处理秃头李和胖虎的事儿,多漂亮!
兵不血刃,还提高了收入,兄弟们私下都佩服得很。”
这时,刀疤阴沉着脸,门也不敲就闯了进来,把一叠照片“啪”地甩在办公桌上。
“新龙头!
朱雀会那帮杂种,踩过界了!
昨晚把我们看的一个游戏厅给砸了!
弟兄们伤了好几个!
你说,怎么办?
是带人首接平了他们那几家场子,还是把他们老大‘火鸡’绑来沉江?”
照片上是一片狼藉的游戏厅,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弟垂头丧气。
林晚星看得心惊肉跳,手心又开始冒汗。
平场子?
沉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报……报警了吗?”
她下意识地问。
这里乌鸦飞过…尴尬…刀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的刀疤都扭曲了:“报警?!
龙头,您没睡醒吧?
我们就是……”阿鬼赶紧干咳两声打断他,圆场道:“龙头的意思是,要从长计议,用更……文明的方式解决。”
林晚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硬碰硬,她这细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想起以前在公司,遇到难缠的竞争对手,老板总是先让她去做一份市场分析和风险评估。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不发抖:“刀疤,你先别急。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我问你,朱雀会为什么突然砸我们场子?
是我们先惹了他们,还是他们早有预谋?
他们砸游戏厅,目的是什么?
是警告,还是想抢地盘?
他们最近有什么动向?
人手、资金情况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把刀疤问懵了。
他混江湖讲究的是快意恩仇,砍就完了,哪想过这么多?
“这……他们就是看我们龙爷刚走,觉得我们好欺负!”
“觉得我们好欺负,是结果,不是原因。”
林晚星进入了自己熟悉的“分析模式”,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什么都不清楚就冲过去,不是勇敢,是愚蠢。”
刀疤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阿鬼眼睛却亮了,连忙附和:“老大高见!
是我们鲁莽了!
我立刻派人去查朱雀会最近的动向!”
“还有,”林晚星补充道,“受伤的兄弟,医疗费帮里出,再给点营养费。
安抚好自己人,比什么都重要。”
这完全是照搬以前公司处理工伤事故的流程。
刀疤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新龙头会关心这个,闷闷地“嗯”了一声,气焰没那么嚣张了。
阿鬼趁机道:“老大,还有件事。
这个月的‘份子钱’,下面几个区的负责人晚点会来上交,您要不要……亲自过目?”
所谓的“份子钱”,就是保护费、看场费等各种灰色收入的汇总。
林晚星头皮发麻,但知道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下午,办公室里像菜市场一样热闹起来。
各个区域的负责人,个个奇装异服,纹身遍布,带着装现金的包,排队进来交钱。
“龙头,这是北城区的。”
“龙头,西街这个月生意不好,您多包涵。”
……林晚星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钞票,感觉像在做梦。
她让阿鬼找了个点钞机,又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她早上偷偷问小弟要的。
每进来一个人,她一边让小弟点钱,一边问:“这个月你们区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客流是增是减?
有没有新开的店?
跟其他区有摩擦吗?”
大部分头目都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交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
有的支支吾吾,有的满口胡诌。
轮到管理几家地下赌场的疯狗哥时,他啪地把一厚沓钱放在桌上,大大咧咧地说:“龙头,数就不用了,肯定够数!”
林晚星没理会,示意小弟点钞。
点钞机哗哗响过,小弟报告:“龙头,少了五千。”
疯狗哥脸色一变:“不可能!
我亲自数的!”
林晚星翻开笔记本,平静地说:“根据上个月的流水和这个月你报告的情况,这笔钱确实应该比现在多五千。
是账记错了,还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疯狗哥汗下来了,他确实偷偷扣了五千想去翻本。
“可能……可能是我搞错了,我补上,马上补上!”
他慌忙又掏出五千块。
后面排队的人面面相觑,眼神都变了。
这新龙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心里跟明镜似的!
看来以后不好糊弄了。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人交完钱离开,林晚星看着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记录和桌上堆积如山的现金,感到一阵虚脱。
阿鬼由衷赞叹:“老大,您这手真是绝了!
既立了威,又把账目理清了!
龙爷在的时候,都没这么细致过!”
林晚星苦笑,这哪是立威,这只是个被生活逼到绝境的会计的本能。
晚上,她终于有机会用新手机跟儿子视频。
看到儿子熟悉的脸,她差点哭出来。
“妈,你出差的地方怎么样?
好像很豪华啊?”
小涛好奇地问。
林晚星把镜头对准天花板:“还……还行吧,公司宿舍。”
“妈,你好像不一样了。”
小涛突然说。
“哪……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好像……比以前厉害了。”
放下电话,林晚星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
是啊,是不一样了。
以前她只担心明天的菜价,现在,她得担心一个帮派的生死存亡。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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