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Doro的故事》设计稿交上去的第三天,客户破天荒地没提修改意见。
手机屏幕上“审核通过”西个字像枚生锈的图钉,扎得我眼眶发酸。
Doro凑过来看,粉色头发蹭着我的手臂:“那个方盒子说‘通过’啦!
是不是像你说的‘赢了’?”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窗外的老槐树影晃进出租屋,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极了二十二岁那年夏天,被摔碎在客厅的全家福。
“人?”
Doro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你的‘颜色’又变灰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盯着桌角的旧相框——那是父母离婚前最后一张合影,照片上的女人还没剪短头发,男人的领带也系得端正。
大二暑假的某个深夜,我被客厅的争吵惊醒,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母亲的哭腔,像把钝刀在神经上反复拉锯。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装着房贷单据和保健品发票的铁皮盒里,早藏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我二十二岁那年,”喉咙突然发紧,我低头抠着牛仔裤上的破洞,“他们说‘为了不影响你毕业’,瞒了快一年。”
Doro没说话,只是把小脑袋靠在我肩上。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像刚晒过太阳的肥皂味,和记忆里母亲衣柜里的香包味道重叠。
那年秋天我抱着纸箱搬离老房子,父亲塞给我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母亲在阳台抹眼泪,谁都没提那句“对不起”。
“其实挺可笑的,”我笑了笑,声音却在发抖,“明明早就过了需要‘为了孩子’的年纪,可他们还是把我当玻璃人。”
毕业后我留在这座小城,一半是因为设计工作机会少,另一半是不敢离得太远——怕接到医院的电话,怕突然得知谁生了病,更怕那句迟来的“我们错了”。
Doro忽然坐首身子,琥珀色的眼睛在黄昏里亮得惊人:“人类的‘家’,一定要像照片那样吗?”
她指着相框里笑得僵硬的三个人,“你看,他们的‘颜色’一点都不开心呀。”
我愣住了。
从没想过有人会这样评价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父亲眼神躲闪,母亲的笑纹里藏着疲惫,而站在中间的我,手指紧张地揪着校服衣角。
原来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裂缝,连能量体都能看得真切。
“可是……”我想说“那是家人”,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没有‘可是’呀。”
Doro把我的手按在她心口,那里没有心跳,只有一种柔和的、像水流过的震动感,“你看,我没有‘家人’,也没有‘过去’,但我在这里呀。”
她的指尖划过我手背的青筋,“你的‘情绪’里有很多‘碎片’,它们扎得你很疼吧?”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空调外机上。
我想起上周父亲打电话来,张口就是“你堂哥考上公务员了”,母亲则在微信里转发养生文章,末尾总跟着一句“你爸血压又高了”。
那些没说出口的期待与埋怨,像无形的线,把我捆在原地。
“Doro,”我忽然抓住她的手,“你说能量体……能看见人心底的愿望吗?”
她歪头想了想,粉色发梢扫过我的手腕:“愿望是‘亮亮的’,像夏天的萤火虫。
你的愿望……”她凑近我的胸口,像在辨认什么,“好像是想‘飞走’,又怕‘掉下来’。”
雨声突然变大了,混着远处的雷声。
我想起大二那年偷偷攒钱想学插画,被父亲一句“不务正业”浇灭;想起毕业设计想做交互装置,被导师劝“找工作要紧”。
那些被压进箱底的画稿,和父母离婚时碎在地板上的玻璃碴一样,在记忆里闪着锋利的光。
Doro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窗边张开双臂。
粉毛在风雨里轻轻扬起,她的白色裙摆被风灌满,像只即将起飞的小鸽子。
“你看呀人,”她回头对我笑,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却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亮了,“雨再大,萤火虫也会发光的。”
我看着她在雨幕里的身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我放风筝,母亲在一旁递水的场景。
那时的天空很蓝,风筝线在手里嗡嗡作响,像握着整个世界的心跳。
也许Doro说得对。
破碎的全家福里藏着谎言,但记忆里的阳光和风筝线的震动,都是真的。
就像此刻落在我掌心的、属于粉毛小天使的温度,也是真的。
第五章:面试间的微光与能量体的来历面试通知来得很突然。
本地一家文创公司看中了我那组“城市记忆”系列插画,HR在电话里说:“我们觉得你的作品……有股‘拧巴的生命力’。”
Doro蹲在衣柜前,把我所有的T恤都翻了出来:“面试要穿‘正式’的衣服吗?
这个蓝色的‘能量’比较稳,那个印着猫的……好像有点‘懒’。”
我看着她把条纹衬衫叠得歪歪扭扭,突然想起母亲以前总抱怨我“不会收拾东西”。
离婚后她搬去了市郊的公寓,上次视频时发现她在阳台种满了多肉,说“好养活”。
面试间在一栋老写字楼里,百叶窗滤下的阳光切成细长的条,照在面试官面前的简历上。
“李同学,你的设计概念很有意思,”戴眼镜的男人指尖敲了敲纸页,“但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破碎感’会不会让客户觉得……太丧了?”
我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Doro帮我修改过的最终稿,那些原本凌厉的线条被她添上了细碎的光点,像裂缝里长出的星子。
“我觉得……破碎的东西也可以有光。”
喉咙有些发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就像老城区的砖墙上长出来的爬山虎,或者……雨天里还在飞的萤火虫。”
面试官愣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窗外传来洒水车的音乐,断断续续的《茉莉花》混着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
我想起昨天深夜Doro趴在桌上看我改稿,粉色头发蹭过画纸时留下的淡淡荧光,突然鼓起勇气:“我想表达的不是‘丧’,是……即使被生活砸出裂缝,也能自己长出光来。”
走出写字楼时,雨又停了。
Doro不知从哪摘了朵小雏菊,插在我衬衫口袋里:“那个戴眼镜的‘颜色’变亮啦!
是不是说‘你赢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花,花瓣上还沾着雨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附了张她新养的多肉照片,说“长得像小胖子”。
我盯着图片看了很久,回了句:“挺好的,注意身体。”
“Doro,”我忽然在路边停下,“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粉毛小天使正在研究路边的蚂蚁搬家,闻言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傍晚的云霞:“我好像……是从‘愿望’里来的。”
她歪头想了想,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发光的圆圈,“很多很多人的‘愿望’堆在一起,像星星一样闪呀闪,然后我就‘啪’地一下出现了。”
“愿望?”
“嗯!”
她用力点头,粉色发梢扫过脸颊,“我能感觉到‘需要’。
就像你在公交车站的时候,心里的‘愿望’特别特别亮,像在喊‘我需要一点光’,所以我就找到你啦。”
我想起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深夜里盯着天花板,心里确实有过这样一个模糊的念头——要是能有谁来把我从这团泥沼里拉出去就好了。
原来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渴望,真的会变成光,吸引来意想不到的存在。
“那你……会离开吗?”
这句话问出口时,心脏突然缩了一下。
Doro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为什么要离开呀?
你的‘愿望’还没看完呢。”
她指了指我口袋里的雏菊,“而且,人类的‘光’真的很有意思,像拼图一样,每次拼一点,就会变出新的样子。”
晚风裹着栀子花的香味吹过来,Doro的粉毛在暮色里轻轻晃动。
我想起刚才面试间里,当我说出“裂缝里长出光”时,面试官眼里闪过的惊讶。
也许那些被父母离婚、求职碰壁砸出的伤口,真的在Doro的陪伴下,开始慢慢长出新的东西。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HR发来的消息:“李同学,恭喜通过面试,下周一可以来报到吗?”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突然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
这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心底涌上来,堵得鼻腔发酸。
Doro轻轻坐在我旁边,把小手放在我背上,那里传来一阵柔和的、像温水流过的暖意。
“你看,”她的声音在暮色里轻轻响起来,“你的‘光’,越来越亮啦。”
远处的居民楼亮起了灯火,一家窗口飘出饭菜的香味。
我抬起头,看见Doro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万家灯火,像盛满了整个宇宙的星光。
也许我的人生从来不是一张被撕碎的全家福,而是一幅正在慢慢拼凑的拼图。
那些曾经以为无法愈合的裂缝,现在都成了光透进来的地方。
而身边这个粉毛小天使,就是我在最黑暗的时刻,亲手引来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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