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南站的穹顶下,热浪与声浪交织成令人窒息的网。
水淼的行李箱轮子卡在人群缝隙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李希望的手掌贴在她后背,像一块灼热的烙铁,推着她穿过散发着汗臭与消毒水气味的迷宫。
"奇怪,"李希望突然驻足,仰头望向列车时刻表。
LED屏幕的蓝光在他脸上投下波纹状的阴影,"G1433次晚点45分钟。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趟车从来都很准时的。
"水淼用湿透的纸巾擦拭额头,忽然注意到二十米外的骚动。
两个穿着黄色防护服的人影蹲在地上,面罩因为急促呼吸而蒙上白雾。
他们中间瘫坐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剧烈抽搐着,嘴角甩出的唾沫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荧光。
"...第七节车厢发现的...""...体温41.3℃...""...必须立即隔离..."破碎的对话飘过来,围观人群像退潮般后撤。
有个穿高跟鞋的女人绊倒了,包包里滚出几瓶抗生素,药片在地面弹跳的声音像某种密码。
水淼抓住李希望的T恤下摆,布料己经被汗水浸成深灰色。
"那边怎么了?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尖锐。
李希望眯起眼睛,阳光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
"新闻说的狂犬病吧。
"他语气轻松,但水淼注意到他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我去自动贩卖机买水,你守着行李。
"水淼坐在行李箱上,皮革表面被晒得发烫。
手机锁屏还留着表姐十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一张急诊室走廊的照片,担架床上隐约可见被束缚带捆住的人形,配文"今天医院全疯了"。
等她再刷新时,动态己经消失,只剩系统提示"该内容己被删除"。
热搜榜上,#合肥狂犬病#的话题后面跟着血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却跳转到空白页面,只有一行小字:"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不予显示"。
她的拇指悬在空中,突然注意到三米外有个小女孩正盯着自己——准确说是盯着自己身后。
水淼猛地回头。
洗手间方向,一个穿制服的安检员正用对讲机砸自己的太阳穴,鲜血顺着蓝色衬衫流到腰间的警棍上。
更可怕的是,周围匆匆走过的旅客竟然都视若无睹。
"给。
"李希望突然出现,递来的冰水瓶身挂着水珠,凉意渗进水淼的掌心。
他顺着水淼的视线望去,"怎么了?
""没...没什么。
"水淼拧开瓶盖,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劈了两根。
地铁二号线比沙丁鱼罐头还拥挤。
水淼的鼻尖抵着李希望的肩膀,闻到洗衣粉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他奶奶肯定又往行李箱塞了香包。
腐臭味时隐时现,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车厢连接处腐烂。
"咳咳咳——"斜对角穿西装的男人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周围乘客齐刷刷后退,有个孕妇撞进水淼怀里。
透过人群缝隙,水淼看见咳血的男人扯松了领带,露出脖颈上己经溃烂的咬痕,伤口边缘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
"希望..."水淼刚开口,列车突然急刹。
惯性让所有人向前倾倒,她落入一个带着淡淡墨香的怀抱。
"当心。
"周黎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他扶正眼镜的动作带着书卷气的优雅,但水淼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死死攥着那本《病毒学概论》,书脊都被捏出了褶皱。
李希望大笑着捶了下周黎明的肩膀:"肥东一中的高材生也挤地铁?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们三人之间流转,仿佛给这个重聚的瞬间打上柔光。
但水淼看见,在光影交错的刹那,周黎明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个咳血的西装男身上,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像手术刀。
当地铁重新启动时,周黎明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水淼与病人之间的位置。
他的影子投在水淼手背上,像一道温柔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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