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从窗外肆意泼洒进来，将教室后排的课桌镀上一层晃眼的亮边。
头顶的老式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搅不动教室里黏稠的热空气。
水淼把下巴搁在摊开的数学试卷上，额前的刘海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的。
"哎呀，希望，你说就这点时间，为什么还要考试，等他们高考完首接放暑假不好吗？
"水淼哭丧着脸，用铅笔尾端戳了戳前排李希望的后背。
她的声音像是被热气蒸软了，带着明显的烦躁。
李希望转过身来，阳光正好穿过他耳边的碎发，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我咋知道嘞，不过我想的是，赶快考完这次期末考试，我等着暑假回肥城的老家呢。
"窗外的蝉鸣突然高亢起来，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水淼别过脸，懒得理这个书呆子了。
她望向窗外，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被晒得发亮，热浪在空气中扭曲变形。
教室后排几个男生偷偷传着纸条，前排的学霸们还在争分夺秒地翻着笔记，整个教室弥漫着一种压抑又躁动的气氛。
"你们听说了吗？
"坐在水淼旁边的张明突然压低声音，"气象台发布高温红色预警了，说是这几天要突破40度呢。
"水淼正想接话，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班主任王老师快步走进来，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白衬衫后背己经湿透了一片。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手里的那叠试卷。
"同学们，"王老师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接到教育局通知，由于持续高温和电力系统超负荷运转，考虑到学生健康安全，本学期期末考试取消，成绩将以平时成绩和期中考试成绩综合评定。
"教室里安静了足足三秒钟。
"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整个班级像炸开了锅。
课本被抛向空中，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水淼瞪大眼睛，和李希望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安静！
安静！
"王老师拍着讲台，但嘴角明显上扬着，"学校决定提前放暑假，今天下午就可以离校了。
不过有几件事要交代..."后面的话几乎没人听了，教室里充斥着兴奋的窃窃私语和收拾书包的哗啦声。
水淼感觉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冲出胸腔。
她转头看向窗外，阳光突然变得可爱起来，连知了的叫声都像在唱歌。
"喂，书呆子，"她戳了戳李希望的胳膊，"你这下可以提前回老家了。
"李希望正在往书包里塞课本，闻言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对啊！
我爷爷奶奶肯定高兴坏了。
上次打电话还说地里的西瓜熟了，等我回去吃呢。
"他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快，"肥城夏天的星空可漂亮了，躺在屋顶上能看到银河，还有萤火虫...""停停停，"水淼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知道你家乡下好了，不用这么炫耀。
"她低头整理抽屉，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爸妈暑假又要出差，家里又只剩我和阿姨了。
"李希望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狡黠的笑容："那要不...你跟我回肥城？
我奶奶做的红烧肉可是一绝，保准你吃了连家都不想回。
"水淼猛地抬头，脸颊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发红："谁、谁要去你家啊！
"她抓起一本书作势要打，却在看到李希望真诚的眼神时停下了动作。
教室里的喧闹渐渐平息，王老师开始发放暑假注意事项单。
水淼接过传过来的单子，手指无意识地在纸面上摩挲。
窗外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一阵热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真的，"李希望突然认真地说，"肥城乡下虽然比不上城里方便，但夏天特别有意思。
我们可以去河里摸鱼，傍晚在稻田边骑车，晚上还能看星星。
"他顿了顿，"总比你一个人在家强吧？
"水淼咬着下唇，目光落在窗外湛蓝的天空上。
一只麻雀落在窗台，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教室里的情景，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我...我得问问我爸妈。
"她最终小声说道，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周围同学的谈笑声中。
放学铃响起，教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空气中弥漫着解放的喜悦。
水淼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把一本暑假要看的书塞进包里。
"走啦，发什么呆呢？
"李希望己经站在教室门口，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阳光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水淼小跑着跟上去，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带。
远处操场上有低年级的学生在上体育课，哨声和欢笑声隐约传来。
"你知道吗，"李希望突然说，"我们村后面有片荷塘，这时候荷花应该都开了。
粉的、白的，一大片，风一吹就像波浪一样。
"水淼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由得微笑起来。
他们走到校门口，热浪扑面而来。
校门外己经聚集了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树荫下停满了电动车和自行车。
"我爸妈今天加班，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水淼说着，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
"那我送你到车站吧，"李希望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一摞书，"反正我也要去那边坐车。
"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路边的小卖部门口，几个学生正挤在冰柜前挑选雪糕，笑声清脆。
"你什么时候回肥城？
"水淼突然问道。
"可能后天吧，得先收拾一下东西。
"李希望踢了一颗小石子，"你要是真想去，明天给我发消息，我让我奶奶多准备一床被子。
"水淼没说话，但嘴角微微上扬。
公交站牌下己经等了几个人，有个小女孩正舔着冰淇淋，奶油滴到衣服上也不在意。
车来了，水淼接过李希望手里的书，犹豫了一下说："我晚上问问爸妈...明天告诉你。
""好啊，"李希望笑着挥手，"不管怎样，暑假快乐！
""暑假快乐。
"水淼踏上公交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玻璃，她看到李希望还站在原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公交车缓缓启动，带起一阵热风。
水淼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期待，又像是忐忑。
这个突如其来的暑假，似乎会有些不一样。
远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漂浮着。
夏日的序幕，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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