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闯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
那封来自人力资源部的邮件简洁得近乎残忍："亲爱的程闯先生：由于公司业务调整，您的职位将被优化。
请于今日17:00前完成工作交接并归还公司物品。
N+1补偿金将在下月工资中一并发放。
感谢您五年来的贡献。
"三十五岁生日刚过三个月，程闯就被大厂"毕业"了。
他机械地收拾着工位上的物品——那本《Java编程思想》己经翻得卷边，马克杯底积了一层咖啡渍，还有一张他和妻子苏晴在洱海边的合影。
照片里的苏晴笑得明媚，那时她还没生病。
"老程，保重啊。
"同组的王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这波裁员太狠了，连你都..."程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正好休息一阵。
"他不敢说太多，怕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走出公司大门时，夕阳正好。
程闯站在那座他每天进出五年的玻璃大厦前，第一次认真观察它的全貌。
大厦外墙反射着橘红色的光，像一块巨大的集成电路板，而他只是其中一个被淘汰的元件。
手机震动起来，是银行的短信提醒："尊敬的客户，您尾号7788的房贷账户将于3天后扣款9800元，当前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程闯深吸一口气，打开打车软件，又默默退出，走向地铁站。
早高峰时他总抱怨地铁太挤，现在却觉得，能省下三十块打车费也不错。
回到家时，苏晴正坐在沙发上揉着膝盖。
看到程闯这么早回来，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闯，你怎么...""被裁了。
"程闯把背包扔在地上，声音干涩，"整个后端组砍了一半。
"苏晴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正好...正好你可以休息一下。
我这几天接了个绘本插画的活儿，虽然钱不多..."程闯走过去握住妻子的手，那双手因为类风湿关节炎己经有些变形。
他记得苏晴曾经多么灵巧地握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色彩。
现在她只能接些零散的插画工作，收入微薄。
"药还够吃多久？
"程闯轻声问。
"两周吧。
"苏晴移开视线，"其实我感觉好多了，可以减半剂量...""不行！
"程闯猛地站起来，"医生说了必须按时按量吃。
我...我明天就开始投简历。
"接下来的两周，程闯投出了七十三份简历。
三十五岁的Java工程师，在招聘市场上像过期的罐头。
偶尔有面试，对方总会委婉地问："您对加班怎么看？
我们团队平均年龄二十六岁，氛围很年轻..."第西周，苏晴的药吃完了。
程闯刷医保卡时，显示屏上刺眼的"余额不足"让他胃部绞痛。
他不得不自费买了半个月的药，花掉了最后一笔存款。
那天晚上，程闯买了一打最便宜的啤酒，独自坐在小区后门的马路牙子上喝。
夜风吹来油炸和炭烤的香气，他这才注意到身后是一条隐蔽的夜市街，摊贩的灯光在黑暗中连成一条蜿蜒的星河。
"急转，给钱就卖"一块歪斜的纸牌吸引了他的目光。
纸牌挂在一个简陋的炒饭摊上，摊主是个六十来岁的男人，正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腰。
"老张头，你这破摊子还想转出去？
"隔壁炸串摊的胖女人大声嘲笑，"连个招牌都没有，谁要啊！
""你懂个屁！
"老张头骂回去，"老子这摊子十年了，有锅气！
要不是这腰..."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站不稳。
程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他掏出钱包里仅剩的五张百元钞票拍在油腻的案板上："摊子，我要了！
"老张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小伙子，你喝多了吧？
""三天，"程闯听见自己说，"您教我三天基础，够了吧？
"老张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戴着黑框眼镜、手指修长的男人，突然笑了："行啊，五百块，连我这把祖传炒勺一起给你！
"他抄起一把油光发亮的铁勺塞进程闯手里，"记住了，火候就是命！
锅气就是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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