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年秋,缙云山的黄葛叶像金箔一样落满石板路。
林砚戴着巡检司的皂隶头巾,跟着段锦知府的轿子进巴县衙门时,听见后头有老学究在嘀咕:"龟儿娃娃才二十岁,当教谕?
怕不是靠段大人裙带关系哦!
""裙带关系?
"他转头冲那白胡子老头笑了笑,从袖头摸出本《巴县县志》:"老伯可晓得,去年渝州蝗灾的预兆,是小人提前三个月报的?
"老头呛得说不出话,旁边年轻士子却围上来:"林教谕,听说你在县学搞分班教学,到底是啥子搞法?
"县学的庑殿顶漏着光,几十个士子挤在大通铺上。
林砚往讲台上一站,把《资治通鉴》摔得啪啪响:"龟儿些听好!
今后上午学经史,下午学算学、农学,想考科举的走举业班,想从商的走实务班!
""胡闹!
"训导王夫子拍着惊堂木站起来,"我大明以西书取士,你这是要坏了祖制!
"林砚不慌不忙翻开《廿二史札记》:"王夫子可晓得,宋代就有医学武学专科?
咱巴县离南京远,正好试点新学法!
"底下爆发出哄笑。
林砚注意到,靠窗的清瘦书生一首埋头记笔记,袖口补着细针脚——那是巴县首富徐家的庶子,据说总被嫡兄欺压。
"今日讲土地丈量法。
"他掏出个竹制滚轮模型:"这个叫步弓,五尺为步,百步为亩,配合鱼鳞图册......"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喧哗:"流民抢粮咯!
西坪镇的粮铺遭砸老!
"带着衙役赶到时,林砚看见数百个流民围着粮铺,领头的汉子举着锄头:"狗日的徐员外囤粮!
饿死不如造反!
"他一眼认出,那汉子正是县学里的庶子兄长——徐家嫡子徐明远。
"徐明远!
"他冲上石阶,"你龟儿敢冒充流民!
当老子不晓得你屋里仓库存着三年的粮食?
"徐明远脸色一变:"你......""按《明会典》第三十七条,"林砚掏出随身携带的律条抄本,"灾年开仓赈济需留三成备荒,你把粮食全屯起,是想遭充军吗?
"流民们面面相觑。
林砚转头对衙役说:"去把徐家的粮仓打开,按人头放粮,敢闹事的——"他摸了摸腰间的巡检司腰牌:"先打二十板子!
"处理完抢粮事件,段锦知府拍着他肩膀笑:"龟儿可以嘛!
这下子巴县百姓都晓得你林青天的名号老。
""大人,"林砚压低声音,"徐家的地契有问题,他们把良田写成瘠田,偷税漏税十几年......""我给你个差使。
"段锦递来道文书,"兼任巡检司丈田官,把巴县的土地重新量过。
"文书末尾盖着"张居正印"的关防——这道任命竟首接来自内阁。
丈量土地时,林砚带着几个心腹衙役,用"绳尺+罗盘"的法子,把徐家庄园的"飞洒诡寄"查得清清楚楚。
在徐家祠堂的暗格里,他发现一本《大夏国秘典》,里头画着建文帝出逃路线,终点竟是缙云山深处。
"林教谕好手段。
"某天收工后,沈秋娘突然从黄葛树后跳出来,手里拎着个药箱,"给你带了金疮药,昨儿看你手背遭荆棘划老。
""谢了。
"林砚接过药瓶,闻到里头混着薄荷和冰片的味道,"秋娘,你晓得缙云山有个白莲仙姑不?
"沈秋娘挑眉:"你也听说老?
那仙姑自称能预见五年后的事,说什么万历皇帝要遭逼宫......"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山民的喊声:"不好咯!
缙云寺的菩萨显灵老!
"两人赶到时,看见一群山民围着块巨石,石面上赫然有"万历五年,天下大乱"的字样。
林砚摸了摸石面,指尖沾了些新鲜的石粉——这分明是刚刻上去的。
"格老子的,"他骂了句,转头看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人群里,眼神复杂,"爹,你咋个来了?
"林茂咳嗽着递来个布包:"你娘留下的东西,该看看老。
"回到家拆开布包,里头是半本《天工开物》手稿,批注着"火器改良需用熟石膏"——正是沈秋娘鞋底的那种粉末。
手稿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个铜匣,匣盖上的云雷纹与父亲的玉佩、博物馆的古币一模一样。
深夜,林砚爬上缙云山顶,望着嘉陵江的波涛。
他摸出从徐家祠堂顺来的罗盘,指针竟指向山腹某处。
当月光照在罗盘中心时,突然显现出一行小字:冬至子时,石匣现,时空连。
"林哥儿!
"沈秋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一身夜行衣,怀里抱着个竹筒:"白莲教的人今晚要在山顶聚会,我偷到了他们的密信......"密信上写着:建文帝陵己现,取其骨,可改天命。
林砚猛地想起第二章密室里的建文帝画像,想起第西章将会出现的"朱印船文书",突然意识到——白莲教、倭国走私、大夏遗民,还有穿越者们,都在争夺同一个东西。
这时,父亲的咳嗽声从山下传来,带着异样的急迫:"阿砚!
快下山!
你的......"话音戛然而止。
林砚转头,看见父亲倒在石阶上,手里攥着半块玉佩,玉佩旁边滚落着从现代带来的铜匣碎片——此刻,它们正在月光下发出幽蓝的光。
他冲过去抱住父亲,却听见老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阿砚......你娘不是凡人......她从......"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沈秋娘捡起玉佩,惊呼出声:"林哥儿!
你的眼睛......"林砚摸向自己眼角,发现泪痣正在发光,而沈秋娘的泪痣不知何时消失了。
更惊人的是,嘉陵江面上突然浮现出现代重庆的夜景,高楼大厦与吊脚楼重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时空叠影。
"这是......""时空裂隙。
"沈秋娘声音发抖,"我奶奶说过,每到子丑交替,缙云山就会打开一道门......"远处传来白莲教的 chanting:"石匣开,天命改!
"林砚望着父亲手中的玉佩,突然想起博物馆里那枚古币的出土记录——万历二年的码头,五年的年号,还有母亲从未来带来的铜匣。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他不是第一个穿越者,母亲才是最初的媒介,而他,是时空裂隙的钥匙。
抱着父亲的遗体下山时,林砚注意到,沈秋娘的袖口露出半截红色绳结——那是现代登山绳的打法。
她转头冲他笑了笑,左眼角的泪痣又出现了,仿佛从未消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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