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大学后巷的青石板路在暮色中泛着湿润的光,青苔从砖缝里钻出来,织成不规则的绿网。
林阳背着书包拐过街角,就看见”太初书屋“的老旧木牌在风中晃悠,”初“字的最后一笔缺了角,像被岁月啃了一口。
橱窗里堆着泛黄的古籍,玻璃上贴着褪色的”收售旧书“海报,右下角用红笔写着”古籍修复,价格面议“。
推开门时,铜铃发出沙哑的响声,仿佛沉睡多年的老狗被轻轻唤醒。
屋内光线昏暗,天花板上悬着一盏煤油灯,灯芯结着灯花,将西周映成暖褐色。
霉味混着陈年檀香扑面而来,前者是时光的沉淀,后者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像是用某种特殊香料调制过。
“小阳来了?”
柜台后传来咳嗽声,一位老人从书堆里抬起头。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挽起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指间沾着黑色墨汁,狼毫笔杆斜靠在《搜神记》残破的封面上。
老人姓陈,是祖父的故交,在书店帮衬了十几年,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岁月的痕迹,“放学这么晚?
高考前还是要早点休息。”
林阳放下书包,注意到老人面前的《搜神记》正摊开在”烛龙“那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有虫蛀的痕迹,字迹残缺不全:“陈叔,您又在修这本书?
上次不是说虫蛀太严重,修补难度太大?”
陈叔又咳嗽了两声,从抽屉里摸出一块润喉糖丢进嘴里:“有些书啊,就算只剩残页,也得修好。”
他指了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古籍,“你祖父常说,书有书魂,修书如修心。”
林阳点点头,目光落在老人手中的狼毫笔上。
那支笔杆刻着”太初“二字,是祖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此刻笔尖的墨汁竟在空中凝成细小的符文,转瞬即逝。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是光线错觉。
陈叔从柜台下抽出一本《道德经》,封面磨损得露出棉质内页,书脊上用红笔写着”重修版“三个字:“你祖父走前留了话,说这本书该传给你了。”
他递书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褪色的太极纹身,与林阳掌心的金纹隐约呼应。
林阳接过书,指尖触到封面的刹那,一股热流从掌心蔓延开来。
书的内页夹着干枯的银杏叶,叶脉间隐约有金色纹路,正是昨天在教室发现的那种。
他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面上有祖父的亲笔批注:道可道,非常道 —— 破茧之钥,藏于书中。”
“陈叔,”林阳顿了顿,手指摩挲着书页,“祖父去世前说要给我看样东西,没来得及开口…… 您知道是什么吗?”
陈叔的眼神突然变得遥远,像是陷入回忆。
他望向窗外渐浓的暮色,喉结滚动:“你祖父啊,总说这世间的书分为两种 —— 一种是字书,一种是天书。
字书写人事,天书写天道。”
他指了指林阳手中的《道德经》,“这本书,既是字书,也是天书。”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煤油灯的火焰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林阳看见自己的影子里竟有广袖道袍的轮廓,袖口处罗盘光芒大盛。
他急忙低头,却见《道德经》内页正缓缓翻开,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中滑落。
照片里,年轻的陈叔站在长江边,身旁是穿着中山装的祖父。
两人身后是翻涌的云雾,隐约可见龙形虚影盘旋其上,江水在阳光中泛着金光,像是撒了一把碎金子。
林阳的手指划过照片,发现背景中的云雾竟与昨晚电视里的长江光影极为相似。
“这是……”他抬头看向陈叔,却发现老人正盯着照片,眼神里有怀念,也有一丝警惕。
“老照片了,”陈叔伸手接过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回书中,“那时候你祖父总说长江里有龙,我还笑他迷信……”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狼毫笔从指间滑落,在《搜神记》的残页上划出一道墨痕。
林阳急忙扶住老人,触到他瘦骨嶙峋的肩膀时,掌心的金纹突然发烫。
他看见陈叔咳嗽时咳出的血沫里竟有细小的鳞片,在煤油灯下泛着青灰色的光 —— 那是只有在《山海经》插画里才有的”龙鳞“。
“陈叔,您 ——”林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人摆手打断。
“老毛病了,”陈叔擦了擦嘴角,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帕子,上面绣着太极与八卦交织的图案,“人老了,总有些陈年旧疾。
你先看看那本书,我去后面歇会儿。”
老人拄着拐杖走向里间,背影佝偻,像是背负着无形的重担。
林阳望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脚微跛,脚踝处有一道陈旧的伤疤,形状竟与《山海经》中”烛龙“的爪痕相似。
屋内只剩下煤油灯的噼啪声。
林阳翻开《道德经》,试着模仿祖父的笔迹在空白处批注,笔尖刚触到纸面,竟自动写出一行小字:”意识茧房第一层,破茧需触神器。
“他猛地抬头,却见西周无人,只有窗外的暮色更深了。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页,林阳触到一处破损的地方 —— 那是被虫蛀出的小洞,边缘参差不齐。
他想起祖父曾教过他的”书魂修复术“,于是屏住呼吸,指尖轻触破洞,低声念道:“复。”
金色的纹路从掌心蔓延到指尖,破损的纸页突然发出微光,裂痕如活物般蠕动,渐渐愈合。
文字重新排列组合,原本残缺的句子变得完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 然万物自有其道。
““啪嗒”一声,狼毫笔掉在地上。
林阳转头,看见陈叔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拐杖顶端的铜铃还在晃动。
老人的瞳孔剧烈收缩,盯着林阳掌心的金纹,喉结滚动:“你…… 你竟能使出”言出法随“?
而且不用借助法器?”
林阳愣住,指尖的金纹如潮水般退去:“陈叔,您知道这是……?”
陈叔快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袖口滑落露出完整的太极纹身。
那纹身竟与林阳掌心的金纹完美契合,像是拼图的两块:“小阳,你祖父没说错,你果然是……”他突然住口,目光扫过书架上的《山海经》残页,“走,跟我去地下室。
有些事,该告诉你了。”
地下室的木门发出吱呀声,陈叔点燃墙上的烛台,昏黄的光线下,满墙的古籍和手稿扑面而来。
林阳看见书架上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刻着符文的青铜镜、染着血迹的竹简、还有一个装着鳞片的玻璃瓶 —— 与陈叔咳出的鳞片一模一样。
“这是你祖父的书房,”陈叔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封面写着”斩神纪要“的手稿,“我们守护这间书店,不仅是为了卖书,更是为了……”他指了指窗外的方向,“为了守护长江里的秘密,守护那些不该现世的”书魂“。”
林阳接过手稿,看见第一页用朱砂写着:“鸿钧分宝,天地初开;意识茧房,转世轮回。”
字迹力透纸背,像是用鲜血写成。
他翻到后面,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长江流域的几个地点,其中一个正是”太初书屋“的位置。
“你祖父是”读书人“,”陈叔咳嗽着说,“我们这一脉,世代守护天道秘辛,修复破损的”天书“,防止凡人窥见不该知道的真相。
而你……”他盯着林阳胸前的罗盘,“你掌心的金纹和罗盘共鸣,说明你是”天道选中的人“,比你祖父更接近”读书人“的核心。”
林阳感到心跳加速,罗盘在胸前发烫,仿佛要挣脱挂绳的束缚。
他想起昨晚镜中的道袍人影,想起公交上扭曲的《黄庭经》梵音,终于明白祖父临终前说的”传家宝“究竟意味着什么。
“陈叔,”他握紧手稿,“那长江里的龙形光影,还有我课本上的文字异变,都是……”“都是天道的征兆,”陈叔点点头,“三千年一轮回,鸿钧转世,斩神之局即将开启。
而你,林阳,就是破局的关键 —— 你的意识茧房里,藏着鸿钧的神念。”
窗外突然响起惊雷,烛光剧烈摇晃。
林阳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伸展,竟长出十二道混沌羽翼,与手稿中描绘的”鸿钧法相“一模一样。
陈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记住,小阳,修复书魂就是修复天道,而斩神的第一步……”“是斩破自己的意识茧房。”
林阳接过话头,掌心的金纹再次浮现,与罗盘、手稿上的符文同时发光。
地下室的墙壁上,无数道金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将他笼罩其中。
这一刻,林阳终于明白,自己的人生从此不再普通。
他背负的不仅是祖父的遗志,更是整个天道的命运。
而这间充满檀香与霉味的旧书店,正是一切的起点 —— 一个连接凡人世界与神话世界的枢纽,一个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太初“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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