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白的内心,像沉在寒潭底的老式保险箱。
此刻,她坐在庄严肃穆的法庭原告席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刺痛,将自己牢牢钉在这把坚硬的椅子上,钉在这个她几乎要被恐惧淹没的现实里。
掌心渗出的微痛,是她确认自己尚未被那潭水彻底冻僵、溺毙的唯一凭证。
时间仿佛倒流回几天前,在家暴庇护中心那个暂时安全的孤岛上,她遇到了开启这沉重铁箱的第一把钥匙——孟娜。
小白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椅里,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敢告他…他会打死我妈的…” 那声音里浸满了寒潭的冰水。
孟娜就坐在她身边,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短发利落得像刚磨砺过的刀刃,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淬火的钢针,闪烁着能刺穿一切虚妄与黑暗的寒光。
她不是小白幻想中温柔的天使,而是手持法律之剑的斗士。
“啪!”
孟娜一掌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水杯猛地一跳,水花西溅!
那动静,跟炸雷似的,一下子劈开了小白脑子里那团浆糊似的恐惧。
她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撞进孟娜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眸里。
“那就让他牢底坐穿!
把缝纫机踩冒烟!”
孟娜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焚毁一切腐朽与怯懦的狠绝气势,“听着,法律是给活人用的,不是给死人守孝的!
你妈是成年人,她选了她的路!
她的选择,不该成为勒死你未来的枷锁!
你活着,你站在这里,你才有未来!”
那股子滚烫的、带着毁灭劲儿的愤怒,劈头盖脸砸过来。
(小白惊得浑身一颤)结果呢?
屁事没有。
预想中的疼没来。
相反,那裹着怒火的狠话,倒像一道撕开黑云的闪电,带着不容你瞎哔哔的光和热,狠狠劈进了她心里那片死水寒潭!
潭面上那层厚冰,“咔嚓”一声,被这雷劈出了第一道又深又亮的口子!
冰碴子飞溅!
“哐当——!”
一个只有小白自己能“听”见的、沉闷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仿佛那沉在潭底、锈迹斑斑的保险箱,被这名为“孟娜”的烈火之钥,以最暴烈也最首接的方式,狠狠撞击、撬动了第一道最沉重的锁栓!
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带着硝烟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从箱门被撬开的缝隙中,艰难地透了进来。
此刻,法庭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传原告罗小白。”
法官的声音沉稳而威严。
小白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寒潭的冰冷再次裹挟上来,试图将那丝刚透进的光吞噬。
“别怂。”
孟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烧红的针,瞬间刺破了那层冰膜,“记住我的话。
站起来,走上去。
你的伤,就是你的武器!”
她的手指在桌面下,用力地、短暂地握了一下小白冰冷颤抖的手。
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
小白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里仿佛还残留着孟娜掌心的灼热。
她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那沉重的保险箱在行走。
“她能感觉到被告席上那道毒蛇般粘腻阴冷的视线——她爸。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铁钉,又想把她钉回冰窟窿里。”
她走到证人席,站定。
灯光有些刺眼。
“罗小白,请陈述你遭受被告罗建军(父亲)长期家庭暴力的经过。”
检察官的声音带着引导的温和。
小白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寒潭水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到父亲嘴角勾起的那一丝嘲讽和威胁。
恐惧的冰水再次漫上心头,保险箱的缝隙似乎要重新闭合。
“法官!”
孟娜“噌”地站起来,声音清亮又有劲儿,一下子打破了法庭的死寂,“原告现在情绪极度紧张,创伤反应非常明显!
我方请求立刻出示关键证据——原告的伤情鉴定报告和照片!
并请法警协助展示原告身上现有的伤痕!
这些不会说话的伤,比啥废话都更能证明被告有多不是东西!”
法官沉吟片刻,点头:“准许。”
法警上前。
孟娜亲自将那份厚厚的报告和放大的照片呈递法官席。
同时,另一位女法警走到小白身边,小声示意她配合。
小白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在女法警的协助下,她艰难地、缓慢地卷起了自己长袖T恤的袖子,露出了布满新旧淤青、伤痕累累的小臂。
接着,在女法警的遮挡下,她微微掀起了后背的衣服下摆——那里,肋骨处的淤紫在灯光下触目惊心!
法庭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闪光灯亮起(经法官允许的媒体席)。
“放屁!
她撒谎!
这贱货自己摔的!”
被告席上的罗建军猛地蹦起来,眼珠子瞪得血红,挥舞着拳头咆哮,像头被捅了的疯狗。
“肃静!”
法官厉声呵斥,法警立刻上前按住罗建军。
那声咆哮像根尖刺扎进耳膜,小白的后颈瞬间窜起一阵麻意,顺着脊椎爬遍全身。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突然痉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疤里——那里还留着上次被他推倒时擦破的茧。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混着孟娜塞给她的那点滚烫的勇气,“噌”地冲破了喉咙的锁!
“他打我妈...也打我...” 小白的声音开始细得像蚊子哼哼,抖得厉害,但在死静的法庭里却清清楚楚,“用拳头...用皮带...用凳子...他说我们是垃圾...是赔钱货...” 她的眼泪哗啦一下涌出来,但这回不是吓的,是滚烫的、混着憋屈和怒火的岩浆!
“他不准我们哭...不准喊人...” 她猛地一指被告席上那个还在蹦跶的男人,“他TM的才是垃圾!
是畜生!
“哐啷——!!”
心底的寒潭深处,仿佛又一道更粗壮的锁链被那滚烫的控诉生生挣断!
保险箱的门缝被撑得更大了!
孟娜抓住时机,如同最精准的猎手,开始了她逻辑缜密、证据环环相扣的致命攻击。
邻居的证词录音(描述深夜的惨叫)、社区医院的旧伤就诊记录(时间跨度长达十年)、庇护中心社工的评估报告……一件件铁证,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狠狠烫在罗建军那堆烂账上。
当法官最终敲下法槌,庄严宣判:“被告人罗建军,犯故意伤害罪、虐待罪、贪污罪……情节极其严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槌落下的声音,像把巨大的钥匙,“咔嚓”一声,彻底扭断了小白心里那把最要命的恐惧锁!
潭底那个死沉死沉、锈得死死的铁门,在这一刻,被法律这雷霆之力,“轰”地一下撞开了了!
外头的光——那真真切切、暖烘烘、代表公道和自由的光,也第一次,没遮没拦地照了进来!
小白身体晃了晃,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解脱?
狂喜?
不,更多的是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空白和一种灵魂出窍般的漂浮感。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是孟娜。
“结束了。
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孟娜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尘埃落定的力量。
她看着小白空洞茫然的眼睛,没有过多的安慰,而是果断地说:“心里的伤,锁是开了,可里头那些破烂玩意儿还得收拾。
走,带你去见个人,她能帮你拾掇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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