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温窝在沙发的一角,膝盖支起,数位板压在腿上,屏幕上正细细描着一片羽毛的高光。
她画得太过专注,连门铃响了都没反应。
“你是不是想当宅妖精,一年不出门。”
林意推门进来,外卖在左手,蛋糕在右手,“快来,人类的食物到了。”
云吞从茶几上跳下来,踩着毛绒绒的猫步朝她绕了一圈,仿佛在用鼻子确认这位访客有没有背叛它。
“你家云吞还是这么势利,哪天你不在了,它大概三秒就能把我卖了。”
许知温接过外卖,把画面存档,顺手摸了摸猫的脑门:“它还记得你是当初唯一一个不抢沙发的人。”
两人窝进沙发开吃,林意翻着八卦群刷手机,忽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欸——”。
“干嘛?”
林意眼神飘忽,把筷子搁下,一边假装挠猫一边开口:“我刚才在朋友圈看到一条旧同学的动态……你那个谁,好像回国了。”
空气顿了一拍。
许知温夹饺子的手没停,但动作轻了一点,像怕吵醒什么沉睡的情绪。
她低头嗯了一声,语气温柔得像句“今天风挺大的”。
“你不想问是哪个‘谁’?”
“你都说了是‘那个谁’。”
林意撑着下巴看她,笑得贼兮兮:“你前女友诶。
姜洄诶。
你还装。”
云吞在她腿上团成一团,偏偏挑这个时候发出一声哼哼一样的轻叫。
“……她回来干嘛?”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和她一个公司。”
林意撇嘴,“但我看她状态更新得挺频,估计是回来定居的。
要不就是,回来找旧人?”
“别闹。”
“我不闹。
你闹了。”
许知温没接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云吞的耳朵,指腹贴着毛发那一瞬,有什么柔软的回忆从指缝间慢慢浮上来。
她低声说:“我和她,早没关系了。”
林意看了她一眼,没说破,转移了话题。
但许知温没听进去后面的话。
林意走后,屋里只剩下落地灯发出的微黄光。
云吞跳上床,压住了许知温的画稿,她没赶它,只是抱着膝,背靠床头坐着发呆。
墙上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有人在心脏上敲钉子。
她本能地摸起手机,又顿住。
她没有姜洄的联系方式了。
那时候她删得干净,电话、微信、聊天记录,统统清除。
不是赌气,也不是冲动——而是那种彻底死心后的决绝。
她曾反反复复想过: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她们之间,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可现在,连林意一句“她回来了”,都能让她这颗心重新开始怦怦作响。
她轻轻叹了口气,云吞正趴在她身侧,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声,像在回应她的情绪。
猫从不说话,却总能把人的心事听得一清二楚。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毛,指尖微凉。
许知温想起很久以前,姜洄第一次抱云吞回家的那个晚上,她嘴角还沾着热干面,兴奋地说:“它睫毛好长,我要它做我们爱情的见证人。”
爱情没留下,猫却还在。
她低声说:“她回来干什么呢……”清晨八点五十,许知温踩点走进公司。
咖啡没喝两口,就被叫去开晨会。
她抱着iPad坐在靠墙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落在会议桌上。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纸张味,嗡嗡的讨论声像虫鸣,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
“听说是总部调过来的新主管。”
“女的,好像不大,长得还……”“嘘,她来了!”
门推开的那一刻,会议室忽然安静了。
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笔。
那脚步声一声一声,像从心底走来,敲在某个她以为早就尘封的角落。
但在这一刻,有些东西悄悄裂开了。
她还是抬起了头。
姜洄站在门口。
比记忆里更清冷,也更锋利。
穿着深灰色西装,眉眼沉静,像是她记忆深处那场寒冷冬日里最后一眼目送的背影,只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到了眼前。
“大家好,我是姜洄,从今天开始接手项目二组的管理工作。”
声音冷静得像例行公事,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久经职场的克制与礼貌。
她仿佛只是路过她的生活,而不是曾在她生命里住过很久。
许知温的眼睛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头翻开笔记本。
她的指尖在发抖。
会议继续进行,姜洄简要说明了未来几个月的项目调整方向。
她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提到任何私人信息。
整场会议,专业、克制、得体。
一如她们重逢的方式——体面得像不曾爱过。
坐在那里的许知温,却像是被冻在风里。
她的思绪开始失焦。
这是她工作的地方——灯塔映像,一家以原创游戏与动画项目为主的中型创意公司。
两年前刚加入这里时,她满怀期待,只因这里氛围自由、审美大胆、有完整的美术创作流程,和一群真正热爱幻想与世界构建的人。
她喜欢这里,就像曾经喜欢那个人一样,认真、温柔地投入全部。
可现在,那个人就坐在不远处的位置,穿着利落西装,说着“项目”“管理”“分组”这样和他们过去毫不相干的词。
她只觉得胸口发闷。
会议还在继续,姜洄简要讲解了接下来的项目计划和分组调整,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穿透空气落在她耳边。
许知温的心跳,却始终不肯平静下来。
她低头做笔记,指尖轻微发抖。
她很小心,整场会议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怕声音一出口,藏着的情绪就会漏出来。
会议结束时,她最后一个起身。
在她路过姜洄身边时,对方偏了偏头,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没敢看回去,只是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比会议室明亮一些,像是在揭穿她此刻仓皇的心跳。
她甚至忘了,咖啡还放在自己工位上,己经凉透了。
走出会议室那一刻,她才真正呼出一口气。
像是从水下终于浮出水面。
阳光洒在走廊尽头,窗外有风拂过叶子。
她的心却还是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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