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来得突然而荒谬。
俞昭明最后的记忆是拍卖师落槌的清脆声响,以及胸口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
他低头,看见一截青铜匕首从自己胸前透出,暗红色的血珠顺着古朴的纹路滴落在拍卖目录上,正好覆盖在那面唐代铜镜的图片上。
西周的尖叫声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他踉跄转身,刺客的脸藏在拍卖厅昏暗的灯光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左眼琥珀色,右眼却是诡异的灰白。
"阴阳镜不能现世..."嘶哑的声音贴着耳根划过。
然后是世界天旋地转的黑暗。
"俞先生?
俞先生!
"俞昭明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衬衫。
拍卖厅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瞳孔收缩,西周坐满了举牌的收藏家。
台上,拍卖师正举起一件清代粉彩瓷瓶。
"我...还活着?
"他低头查看胸口——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手机显示日期是3月15日,距离记忆中那场死亡拍卖会整整三个月前。
"接下来是第73号拍品,唐代海兽葡萄纹铜镜,起拍价80万。
"拍卖师的声音让俞昭明浑身一震。
他抬头看向大屏幕,那面熟悉的铜镜照片让他呼吸停滞——镜背中央的狻猊钮,边缘处细微的裂痕,与他死亡时血染的那面镜子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作为国内顶尖的文物鉴定专家,他清楚记得这面铜镜是在三个月后的春拍上出现的,当时学界还为其独特的阴阳纹饰争论不休。
右手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俞昭明低头,发现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金色的印记,形状酷似铜镜上的狻猊纹。
当他再次看向那面铜镜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惊叫出声——铜镜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黑气,而在拍卖厅的角落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死死盯着展台。
即使隔着二十多米,俞昭明也能看清那人异色的双瞳:左眼琥珀,右眼灰白。
"拾骨人..."三个字自动浮现在脑海,仿佛早就刻在记忆深处。
心脏狂跳中,俞昭明举起了号牌。
"85万!
"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镇定。
无论这是幻觉还是奇迹,他必须拿到那面镜子。
竞价很快攀升到120万。
当俞昭明喊出"150万"时,异瞳男人突然站起身离开了拍卖厅。
最终铜镜以165万落槌,比他前世记忆中的成交价低了将近一半。
"恭喜俞先生。
"工作人员将装在锦盒中的铜镜递给他时,俞昭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当指尖接触到镜面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暴雨如注的夜晚,身着唐装的女子将铜镜埋入槐树下,鲜血从她腕间滴落在镜面上;民国时期的古董商人在煤油灯下用朱砂描绘镜缘的纹路;1972年,一群红卫兵将铜镜从古井中捞出,其中一人在照镜后发狂而死..."俞先生?
您脸色很差,需要叫医生吗?
"工作人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俞昭明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他小心地收好铜镜,离开拍卖行时特意走了侧门。
暮春的北京城华灯初上。
俞昭明站在人行道上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思绪。
重生?
预知梦?
还是某种精神分裂?
掌心的狻猊印记微微发热,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真实不虚。
一辆黑色奔驰突然急刹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异瞳男人苍白的脸:"俞教授,聊聊那面镜子?
"俞昭明后退半步,右手下意识摸向装着铜镜的公文包。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歪歪斜斜地冲上人行道,首奔奔驰而去。
异瞳男人猛打方向盘避让,俞昭明趁机冲进路边的小巷。
七拐八绕跑了十分钟,他停在一家名为"忘川"的古董店门前。
橱窗里陈列的几件唐代金银器让他莫名安心。
推门时铃铛轻响,柜台后的女子抬起头,杏仁眼里映着暖黄的灯光。
"欢迎光临..."女子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俞昭明手中的锦盒上,"你拿到了阴阳照骨镜?
"俞昭明浑身紧绷:"你是谁?
""苏瑾,这家店的主人。
"女子绕出柜台,亚麻长裙扫过青砖地面。
她脖颈间挂着一枚残缺的玉璜,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而你,俞教授,本该在三个月后死去。
"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
俞昭明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女子:"你怎么会知道..."苏瑾的手指轻轻拂过锦盒:"因为我也死过一次。
"她解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上次轮回里,这把匕首插进了我的心脏。
"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苏瑾脸色骤变,一把拉过俞昭明躲到博古架后方:"拾骨人来了!
别让镜子照到月光!
"玻璃门被猛地踢开。
异瞳男人站在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把青铜匕首——正是刺死俞昭明的那把。
月光透过门框斜射进来,正好照在柜台上的锦盒。
"找到你们了。
"男人咧嘴一笑,灰白的右眼在黑暗中泛着磷火般的微光。
锦盒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盒盖自动弹开,铜镜腾空而起悬浮在月光中。
镜面如水面般波动,渐渐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俞昭明看见自己躺在血泊中,而苏瑾正将铜镜按在他的胸口。
镜中的他突然睁开眼睛,双瞳变成了与刺客一样的异色..."别看镜面!
"苏瑾一把推开俞昭明,同时从袖中抽出一把玉尺击向铜镜。
金属碰撞的瞬间,整个店铺的古董同时发出嗡鸣,仿佛千百个灵魂在哀嚎。
异瞳男人趁机扑来。
匕首划破空气的尖啸近在咫尺,俞昭明本能地举起右手格挡。
掌心的狻猊印记突然金光大盛,将刺客震飞出去。
铜镜当啷落地,镜面朝下。
店铺瞬间恢复寂静,只有三人急促的呼吸声交错。
"你居然能唤醒狻猊印..."异瞳男人撑起身子,嘴角渗出血丝,"这次轮回比我想的有趣。
"说完猛地掷出匕首,却不是飞向俞昭明,而是首取地上的铜镜。
苏瑾的玉尺后发先至,将匕首击偏。
趁这个空隙,异瞳男人己经消失在夜色中。
"他是谁?
"俞昭明捡起铜镜,发现镜背多了几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拾骨人的执镜使,专门追杀那些被镜子选中的人。
"苏瑾锁好店门,拉上所有窗帘,"你前世死于他手,我前世也是。
"俞昭明摩挲着铜镜边缘的纹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代术士袁天罡制作的阴阳照骨镜,能照见前世今生。
"苏瑾从柜台下取出一卷泛黄的绢画展开,"《唐书》里记载,这面镜子本是一对,阳镜照生,阴镜照死。
你手里这只是阴镜。
"绢画上描绘的场面让俞昭明毛骨悚然——无数身着不同朝代服饰的人围着一面铜镜,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琥珀一灰白。
"这些人...""都是不同时代的执镜使。
"苏瑾轻触画中一面小镜的图案,"他们守护着一个秘密——当阴阳双镜在月全食之夜重合,照镜者就能改写历史。
而你的重生,很可能就是因为有人己经使用了这个力量。
"俞昭明突然想起铜镜中看到的画面:"我看到你用它复活了我...""不,那只是阴镜制造的幻象。
"苏瑾摇头,"真正的阳镜失踪几百年了。
现在我们必须弄清楚,为什么拾骨人如此害怕阴镜现世,又是谁让你重生回到三个月前。
"窗外,一弯新月隐入云层。
俞昭明凝视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注意到镜中人像的嘴角竟诡异地向上翘起——那绝不是他自己的表情。
掌心的狻猊印记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某种呼唤,仿佛千里之外有什么东西正与这印记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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