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锈蚀的琴弦,一根根扎进霓虹灯牌故障的"当"字里。
江临站在典当行门口,怀表链陷入掌心那道月牙形疤痕——三年前的雨夜,妹妹的白裙消失在暗巷,只留下这只停在11:47的浪琴表,玻璃裂痕间还卡着她的一根头发。
他数到第七声雷鸣才推开门。
生锈的风铃剐蹭门框,发出类似钢琴弦崩断的锐响。
柜台后的男人从账本里抬头,唐装袖口滑落时,小拇指那枚青铜齿轮戒指泛着冷光。
江临的喉结动了动——去年结案时,法医曾用镊子从妹妹指甲缝夹出同材质的金属碎屑,鉴定报告上写着"疑似精密钟表零件"。
"本店不收垃圾。
"老板的嗓音带着机油般的黏腻感。
江临把怀表拍在玻璃柜台上,震起一层灰。
当表壳弹开的刹那,霉味中突然炸开铃兰香,就像妹妹失踪前别在衣领的那朵花突然复活。
老板的放大镜扫过Lepine机芯,镜片把光线折射到墙面,停摆的座钟阴影竟组成一个倒悬的十字架。
"1946年的浪琴,18石机芯。
"齿轮戒指敲了敲表盘蛛网状的裂痕,"可惜游丝被死人血锈蚀了。
"戒指内侧的"VII"刻痕闪过血光,"当的话,只值这个数。
"枯瘦的手指比出"七"时,江临听见怀表传来"咔嗒"声。
他低头看见秒针逆跳七格,表面突然渗出猩红液滴,在玻璃上爬出枝状纹路——和妹妹尸检照片上的血管破裂纹路一模一样。
"我要现金。
"江临的指尖刚触到表链,所有停摆的座钟突然集体震颤。
镀金摆钟的玻璃罩炸开裂纹,碎渣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老板被钢琴弦勒毙的画面。
最角落的电子钟红光暴涨,显示屏疯狂闪烁:23:59:5923:59:5923:59:59积水从门缝渗入,在地面拼出歪斜的字母:"RUN"江临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电子钟的血红数字,柜台后的老板却突然凝固成蜡像。
怀表从掌心滑落,"咚"地砸在橡木地板上,表壳弹开的瞬间——整个典当行的镜子同时炸裂。
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死亡画面:镜片A:老板仰面倒在柜台后,喉咙插着半截钢琴弦,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机油。
镜片B:一只戴黑手套的手拾起怀表,袖口掠过的刹那,露出腕间蝎子纹身——蝎尾正好刺在"7"字形疤痕上。
镜片C:江临自己跪在暴雨中的贫民窟废墟,怀里抱着妹妹腐烂到一半的尸体,她左手指甲全部外翻,指缝塞满齿轮碎片。
"呃啊——!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江临踉跄后退撞上座钟。
黄铜钟摆刺入后背的瞬间,所有幻象坍缩成针尖大的光点。
他听见齿轮咬合的"咔咔"声从自己颅骨内传来,接着是妹妹的轻笑:"哥,你看见了吧?
第七次死亡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江临发现自己趴在柜台上,老板正用镊子夹着沾酒精的棉球,擦拭他流血的人中。
"癫痫发作?
"老板的齿轮戒指压着江临的下巴,"还是说..."他忽然凑近,瞳孔里闪过机械结构的反光,"你看见了我的死亡?
"橱窗外的霓虹灯突然爆闪,照亮老板喉结上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勒痕——和幻象中钢琴弦的位置分毫不差。
江临猛地推开他,怀表却自动跳进口袋。
表链像活蛇般缠住他的手腕,秒针开始以两倍速旋转。
老板在身后轻笑:"知道为什么是七天吗?
因为人类细胞每七天完成一次代谢..."玻璃门在眼前自动闭合的刹那,江临看见所有座钟的玻璃罩上,同时浮现妹妹用口红写的潦草字迹:"别让他碰到你的表"江临在钢琴键的寒气中猛然睁眼。
《月光》第三乐章的残响还黏在耳膜上,那是苏隐教他弹的第一首曲子。
右手无名指卡在琴键缝隙里,指甲劈裂渗出的血珠,正缓缓填满刻在象牙键上的"VII"字凹槽——这个标记三年前根本不存在。
"叮——"冰箱门突然弹开。
腐臭味涌出的瞬间,江临看见冷藏室里结霜的威士忌瓶上,贴着自己笔迹的便利贴:"不要相信苏隐 2021.7.23"字迹正在融化。
他扑过去时撞翻酒杯,液体在地面蔓延成妹妹失踪那晚的贫民窟地图。
新闻主播机械的声音从电视机里溢出:"今晨7时,百年典当行发生燃气爆炸,店主周怀仁..."屏幕里的老板西装革履,正接受媒体采访。
当镜头推近他调整领结的手,江临的血液冻结了——那枚青铜齿轮戒指变成了白金款,内侧刻着"XIII"。
怀表突然在口袋里震动。
掏出来的瞬间,表盘玻璃"咔"地裂开新纹路,血珠顺着裂纹爬出两行字:剩余死亡次数:5当前误差率:17分34秒镜子里闪过人影。
江临转头看见妹妹穿着染血的睡裙站在玄关,左手握着冰箱里那瓶酒。
她的嘴唇没动,声音却从怀表里传出:"哥,你忘了吗?
爆炸案那天..."窗外传来钢琴重音,妹妹的身影突然被拉长成扭曲的剪影。
她指向电视——此刻新闻画面诡异地切换成黑白监控录像:浓烟中,穿唐装的老板跪在地上,正把齿轮戒指塞进一具女尸的手指。
尸体的白裙下摆,绣着和江临枕套上一模一样的铃兰花纹。
冰箱突然发出警报,温度显示屏疯狂跳动:-7℃-23℃-7℃-23℃最后定格在血红色的:"ERROR"江临的手指刚触到门把手,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齿轮纹路。
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掌纹里嵌着几粒铜屑,在昏暗的走廊里泛着诡异的光。
地下室的楼梯比记忆中多出了七级。
每下一阶,怀表里的心跳声就加快一倍。
走到一半时,墙壁开始渗出黑色机油,在斑驳的墙纸上勾勒出一幅解剖图——正是妹妹尸检报告上的伤痕标记。
地下室的铁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密码锁。
江临下意识输入妹妹的生日0723,锁芯却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盖弹开射出一根钢针,精准地扎进他的食指。
血珠滴在密码盘上,数字自动旋转起来:0-7-2-30-7-2-30-7-2-3第七次重复时,锁芯"咔嗒"一声弹开。
门后传来钢琴声,是《月光》的第三乐章,但每个音符都慢了半拍。
地下室里摆着一台巨大的钟表机床。
苏隐背对着门口,黑手套正在调试一组齿轮。
机床中央固定着一具人体模型,穿着妹妹失踪那天的白裙。
模型的胸腔被打开,里面不是器官,而是一套精密的擒纵机构。
"你迟到了17分34秒。
"苏隐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正好是一个循环的误差值。
"机床突然启动,齿轮组发出刺耳的尖叫。
模型的手指抽搐着指向角落——那里堆着六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只右手标本。
最新的一只手上,蝎子纹身还在渗血。
江临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纹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怀表突然自动上链,发条转动声与机床的节奏完美同步。
表盘玻璃上浮现新的血字:"还剩4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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