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教我免余恨

我在酒吧遇见苏停那天，她正用我的套路撩别人。你这种搭讪方式早过时了。

我凑近她耳边说。她转头瞪我：那你教点新的？我教她怎么欲擒故纵。

教她怎么若即若离。现在她用我教的套路去撩那个医生。而我盯着她留在茶几上的皮筋发愣。

1望京这片的酒吧，十个姑娘八个背假包。我晃着威士忌对周叙说。

他盯着舞池：那穿黑裙子的肯定是剩下那两个。顺着视线看见个生面孔。

缎面吊带裙剪裁利落，侧脸在转灯下明明灭灭。她正对个西装男笑，

指尖顺着对方领带往下滑。在西装男伸手搂她腰时突然后退半步。欲擒故纵。我笑出声。

周叙推我：赌不赌？三分钟內她准答应跟人走。赌毛，她套路比你还熟。

结果黑裙子转身就往我们这桌来。帮个忙。她直接坐我旁边，那男的有老婆。

香水味是苦橙混雪松。西装男果然没追来。我推过酒杯：刚离婚证甩他脸上了？

我说你是我哥。她指我。又指周叙：这是咱爸。周叙喷了酒。

我打量她：我爸死二十年了，要不你烧纸告诉他添个闺女？她笑出虎牙：苏停。

江寻。我碰杯，刚那手玩得挺溜。跟你学的。她朝吧台扬下巴，

上周三你在Blue Note就这么甩了红裙姑娘。我想起来了。

当时这姑娘坐在角落敲电脑，屏幕光映得脸发蓝。记性挺好。我记仇更好。

她突然抓过我手按在自己腰上。吊带裙侧边有道十厘米疤痕。

去年你开摩托溅起的玻璃片划的。当时你戴着头盔飙过去，就留了个中指。

我确实爱竖中指。但这事真没印象。要不你划回来？我把酒杯递给她。苏停接过酒，

却突然倾身靠近。苦橙味扑了满鼻。教你个新的。她声音压得低，嘴唇离我耳垂三厘米。

现在开始，每当你听见冰块声——她晃杯壁，琥珀酒液撞出清脆响。

就会想起这个没报仇的夜晚。后来我每次喝威士忌都愣神。周叙说你这反射弧比赤道长。

2第二天在修车行又看见苏停。她跨坐在我那辆川崎H2上自拍。这疤位置挺准。

我指她腰侧。跟踪你两周了。她跳下车，今天本来想扎轮胎。

我拧开油箱检查：然后呢？发现你车比人有品。她弯腰看引擎，吊带衫领口晃荡。

我伸手挡住她差点撞上的排气管：别蹭这儿，烫熟了我还得送急诊。心疼我？

心疼医药费。她突然抓我手按在油箱上：教我飙车。掌心瞬间传来金属灼烫感。

行啊。我抽回手，先赔上次刮坏你裙子的钱。其实根本没划伤她。

但那道疤位置太巧，正好在我常搭姑娘腰际的地方。苏停从机车包摸出张发票。三千八，

现金还是转账？我瞥见票据日期是昨天。现在小姑娘都这么讹人？

现在渣男都这么装失忆？最后我教她压弯技巧。她学得比预期快。

在五环辅路连续超车时，后视镜里她紧抓我腰侧。怕就慢点。我迎着风喊。再快点！

她声音散在风里，反正你死我也一起！疯劲儿有点对我胃口。当晚她挤进我公寓电梯。

上来喝口水。她说得像要攻城略地。我挡门口：教车不包括教上床。你想得美。

她从包里掏出盒牛奶，真就喝水。结果她在客厅转悠半小时。研究我收藏的头盔，

拍墙上的公路地图，最后停在冰箱前。为什么存这么多医院标本袋？前女友是护士。

哪个科？妇产科。她笑喷了牛奶。我扔毛巾过去：笑点这么低？

想到你被穿白大褂的甩。她擦着嘴角，特别解恨。其实那医生没甩我。

是我发现她同时教三个男人看胎心监护图。苏停突然凑近看我眼睛。别演。我后退，

你睫毛膏晕了。江寻。她手指悬在我衬衫第二颗纽扣上，你教那么多姑娘谈恋爱，

自己中过招吗？这时楼下传来救护车声。她说的冰块声记忆突然攻击我。

威士忌杯壁的水珠，她靠近时的苦橙香，还有那句每当你听见——

我扣住她手腕：毕业考开始？3我们在沙发上接吻。她牙齿磕到我嘴唇，尝起来像报复。

实践课满分。我喘着气说。理论考还没答。她跨坐我腿上，

为什么所有前女友都像克隆人？省事。撒谎。她解我皮带扣，

你怕像你爸那样，为个女人烧炭自杀。我猛地攥住她手腕：查我？

你校友录写着父辈早逝。她眼神往书房瞟，但茶几下的抗抑郁药是双相障碍的。

那是维生素。维生素需要撕标签？她趁机抽走我裤兜里的打火机。教你个真理。

金属火机在她指间翻转，藏秘密别用透明药瓶。后来我们在玄关做。她后背抵着门板，

每次晃动都震响门链。这也是教学？她咬着我肩膀问。算是课外辅导。

结束时钟敲过十二点。苏停赤脚去厨房找水，晃着腰际那道疤。像某种胜利旗帜。

我套上裤子时摸到她落沙发上的皮筋。黑色发圈缠着根长发。鬼使神差塞进抽屉。

周叙电话正好进来：昨天那黑裙子姑娘是不是苏停？你认识？卫凇他妹！

卫凇是我发小，医生，上月在非典纪念碑前救过小孩的模范生。她回国了？

我盯厨房方向。下月要和卫家联姻的，你离远点。苏停恰好端着水杯回来。

用嘴型问我谁啊。我挂电话：卖保险的。

她爬回沙发挤到我身边：现在教高级课程？比如？怎么让联姻对象主动悔婚。

我捏住她下巴：利用我气你哥？双向受益。她眼睛亮得惊人，

你能报复卫凇抢你初恋。手突然僵住。大四那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卫凇告诉你的？

他病历本写着呢。她笑得像得逞的猫，每页都夹着那姑娘照片。林晚。

名字浮起来时像水泡。当年她拿着卫凇的诊断书找我：他需要刺激治疗，你配合演场戏。

后来全系传我撬墙角。再后来卫凇顺利留院，林晚去了慕尼黑。

苏停指尖点我胸口：旧伤发作了？我扣住她手：教学大纲改了。

现在教怎么玩火自焚。4卫凇电话来得比预期快。离苏停远点。他声音像手术刀，

她有病理性恋爱障碍。巧了。我看着枕边熟睡的苏停，我有人格缺陷。

她玩过的男人比你机车还多。我睡过的姑娘比你患者还多。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她十八岁割过腕。我捻着苏停腕间淡疤：看来咱俩都搞砸过。

挂电话后苏停睁眼：他没说谎。月光里她像樽琉璃器。割腕是因为发现日记被偷看。

她转着腕骨，卫凇把我所有心情都分析成病例。联姻怎么回事？他需要个监护人。

她嗤笑，而我爸觉得女儿最大的价值就是拴住养子。我想起卫家那个庞大医疗帝国。

想起卫凇书柜里那些获奖论文。教你个新招。我拉她到窗边。

凌晨四点的北京像块电路板。要报复就玩大的。她眼睛映着霓虹光：比如？

比如把我变成你的共犯。我们在晨曦里做爱。她比前两次更凶，抓得我后背全是红痕。

像要在皮肤刻下什么。天亮时她收到联姻晚宴邀请函。毕业舞会来了。

她把手机屏怼我眼前。日期定在下周五。地点在卫家半山别墅。需要礼服吗？我系皮带，

前女友留了条Valentino。需要你戴婚戒。她扔来丝绒盒，

我偷了卫凇的收藏。打开是枚男戒，内刻JW1968。他生父的遗物。

苏停对着镜子涂口红，卫凇最恨这个缩写。我抛接戒指：戏码是私奔还是殉情？

私奔太老套。她转身看我，你要在致辞时吻我。然后被你哥送进急诊？

然后我告诉你割腕的真相。她扣bra的手在抖。我捏住她后颈：现在说。

代价不够大。她仰头，得等卫凇砸了话筒，等我爸摔了酒杯——电话突然震动。

周叙发来照片：卫凇在公寓楼下抽烟。苏停抓过手机：备份计划启动。

你还有别的学生？另一个病人。她套上裙子，卫凇的治疗小组成员。

我扳过她脸：教学暂停。除非你承认在吃醋。楼下车喇叭撕破安静。

苏停探头看窗外：我该走了，老师。她离开时皮带扣挂掉了玄关照片。

相框里是我和摩托在青海湖的合影。现在玻璃裂成蛛网。5接下来三天北京下霾。苏停失联，

卫凇电话不断。周叙约我在工体喝酒：苏停是不是跟那画家搞上了？谁？顾阑，

住草场地的那个。他调出ins照片，上周她连去三次画廊。

画室里苏停正俯身调色板，肩带滑落手肘。顾阑的手悬在她腰后五厘米。卫凇的新病例。

周叙放大图片，双向情感障碍，但画卖得贼贵。我推开酒杯：地址。

草场地艺术区弥漫松节油味。

顾阑画廊深处挂着幅未完成油画——穿白裙的苏停漂浮在暗涌中。江先生？

顾阑摘下手套，苏停说你讨厌表现主义。她什么时候当的模特？每天凌晨三点。

他指向帘幕，需要看写生草图吗？布幕后是整墙速写。苏停睡在沙发，苏停蜷在浴缸，

苏停咬着吐司...她住这儿？偶尔创作需要。顾阑微笑，

她说你教人恋爱像教解方程。她学得怎么样？昨晚用你教的招数，

让我买了二十万颜料。我踢翻脚边颜料桶：毕业设计搞诈骗？不。

顾阑擦溅上的钴蓝，她在筹钱跑路。手机震动，苏停消息：教学回顾，

今晚八点老地方。所谓老地方是金盏河滩。她跨在机车上扔来头盔：卫凇冻结我账户。

所以卖画？所以需要搭档。她发动引擎，晚宴安保太严，得从水库绕过去。

我按住车把：私奔路线？葬礼路线。她拧油门，卫凇每年这周都去水库祭奠生父。

传说JW1968死在那场暴雨。你哥杀人？他见死不救。苏停眼底映着河粼光，

就像当年对你初恋。机车猛地冲出去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腰间的疤蹭着油箱发烫。像某种灼热的烙印。6水库铁丝网破洞像张撕碎的嘴。

苏停利落地钻进去，从防水袋抽出望远镜。每年来这儿当偷窥狂？收集证据。

她调整焦距，等卫凇跪在碑前时，会有辆黑车送来花圈。然后？

花圈飘带里藏着药。远处车灯割破夜幕。卫凇的白大褂像道幽灵。

果然有黑车卸下橙黄菊圈。氟西汀。苏停拍视频，他偷运处方药给地下诊所。

为什么揭发你哥？为了这个。她扯开领口，胸衣边缘露出电子项圈，

定位器加心率监测，卫凇的监护装置。我触碰那个冰冷金属：他监控所有病人？

只监控我。她冷笑，从割腕那天开始。远处卫凇突然转身。手电光柱扫过灌木丛。

苏停把我压进泥地。她心跳透过项圈震我掌心。教学重点。她气息喷在我耳廓，

等黑车走远，你去碑前卸掉报警器。你呢？我吸引火力。她吻我，

带着土腥味和决绝。如果被捕，说被我胁迫。卫凇的脚步声接近。

苏停突然蹿出树丛往反方向跑。站住！卫凇追去。我趁机潜到墓碑前。

JW1968的碑角真有微型装置。卸到第三颗螺丝时，背后传来苏停的尖叫。

折返看见她被按在车前盖。卫凇掐着她脖子注射镇静剂。放开她。

卫凇转身举针管：病人发作，需要强制治疗。她没病。你懂什么是病？

他眼镜反光，她十岁就幻想被绑架，十六岁伪造强奸案——苏停突然咬他手腕。

针管落地滚到我脚边。捡起时发现标签：氟哌啶醇。强安定剂。这是犯罪。我晃针管。

这是抢救。卫凇扯开苏停衣领，看这些疤痕，都是她自残——话断在枪响里。

苏停握着冒烟的迷你手枪。卫凇跪地捂腹，血从指缝渗出。教学最后一课。

她捡起针管扎进他颈侧，永远别信病人的眼泪。远处传来警笛声。她拉我跳进水库前，

往我口袋塞了枚戒指。是那只刻着JW1968的男戒。毕业礼物。她在刺骨水里笑，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7我们在下游废船厂爬上岸。

苏停的枪伤在流血——卫凇倒地前反击了。子弹擦过她左肋，留下灼热沟痕。需要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