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透了赤月王朝的宫墙。
玄青色的石板路在琉璃宫灯映照下泛着冷光，玄烛拢了拢单薄的简袍，跟随引路宦官穿过三重朱门。
空气中弥漫着庆典前夜特有的檀香与焦虑——明日便是王朝百年大典，本该是彻夜演练礼制的时辰，他却莫名被急召入宫。
“陛下在镇寰殿等候。”
宦官尖细的嗓音在廊柱间扭曲变形。
玄烛脚步微顿。
镇寰殿？
那是处置军政密事的禁地，绝非心理策士该涉足之处。
他抬眼望向远处高耸的殿宇，飞檐上镇压邪祟的嘲风兽石像在暮色中显出獠牙的轮廓。
殿门开启的瞬间，铁锈与陈旧墨香扑面而来。
年轻帝王负手立于九州舆图前，玄黑衣袍上的暗纹龙鳞似在游动。
没有惯常的寒暄，帝王转身时眼底的寒意让烛火都凝滞。
“镇国公死了。”
玉簪贯穿眉心，毙于书房。”
帝王的声音平首如刃，“所有证据指向皇后。”
玄烛的指节在袖中骤然收紧。
皇后…素衣。
那个名字像一根十年未拔的刺，稍一触碰就牵连出心脉深处的钝痛。
“她只留了一句话。”
帝王逼近一步，龙涎香裹挟着压迫感，“‘我杀的是二十三年前的鬼’。”
鎏金香炉迸出一星火花，玄烛看见帝王摊开的掌心——半枚环形玉佩的残片，与他怀中那枚被摩挲了二十三年的信物质地相同。
“七日。”
帝王合拢手指，玉佩碎屑从指缝漏下，“查清真相，她活。
查不清…”余音碾碎在琉璃砖上。
玄烛垂下眼帘，地面倒影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
二十三年前的鬼…那场将玄氏全族拖入流放深渊的政变，那个雨夜被夺走的环形玉佩，还有素衣叛离师门时撕碎的半卷《心经》。
所有破碎的时光突然在此刻汇聚成旋涡。
“臣，领旨。”
他躬身时瞥见殿角阴影微动，似有紫衣一闪而逝。
引路宦官再次出现，手中托盘呈着一支白玉簪——簪尾刻着心宗秘纹，正是素衣及笄时他亲手所琢。
“娘娘让转交先生。”
宦官嘴角扯出古怪弧度，“说您用得上。”
玄烛触到簪身的刹那，陌生记忆碎片如毒蛇突袭：暴雨冲刷着刑场血槽，女人嘶哑的哭嚎，还有素衣十年前转身时那句被风撕碎的呢喃——“师兄，你永远看不懂人心。”
指尖猛地刺痛，簪尾竟渗出一粒血珠。
殿外忽然传来骚动，有人惊呼“偏殿走水了！”
玄烛循声望去，只见档案库方向腾起青烟，像极了他家族流放那日烧毁卷宗的浓烟。
帝王似笑非笑地抚过案头镇纸：“看来，鬼己经等不及了。”
玄烛攥紧玉簪退出殿外，廊下风灯剧烈摇晃。
经过御沟时他驻足俯身，水面倒影里自己的瞳孔竟泛起诡异的双瞳重影——那是心宗秘术反噬的征兆。
“玄先生？”
带刀侍卫按剑而来，“可需护送…”话未落音，侍卫突然僵住，眼中闪过迷茫：“奇怪，方才好像闻见梦蝶散的甜味…”玄烛骤然回头，镇寰殿的窗棂深处，一双属于老者的眼睛正透过缝隙凝视他。
枯瘦的手指捻着佛珠，其中一粒正是与他怀中玉佩相同的材质。
夜鸦掠过头顶，嘶鸣声像极了二十三年前刑场上的嘲笑。
他松开掌心，玉簪在月色下泛起血丝般的纹路。
七日之局，从一开始就浸满了陈旧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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