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乖,别闹

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要嫁给五皇子的。不只是因为我是护国将军独女。

而是因为五皇子宋玹爱我如命，非我不娶。可他爱上了宠妃之妹，让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再也无人敢上门求娶。后来他摇身一变做了帝王，力排众议，强娶我为后。“阿乔，

唯独你配凤仪天下宠冠六宫。”“陛下怕是记错了，当年让我沦为笑柄的是你，

如今想把我捡回去当摆设的也是你。”“可我沈南乔，不做这种“唯独”的生意。

”1天下人都知道，我沈南乔这辈子只会是五皇子宋玹的妻。他爱我如命。

他是不受宠的皇子，而我是京城炙热的贵女。当年齐王带头欺辱他，逼他下跪认错，

被我挥拳打走。自此，他就跟在我身后。京城人人都知宋玹对我百般顺从。

不受宠的皇子月例微薄。可他省吃俭用攒下月例，只为换我喜爱的琉璃簪。寒冬腊月里，

他呵着白气为我浣洗被尘土弄脏的披风。

连他的姐姐昭阳公主都打趣道：“他可从未对我和母妃这样好过。”面对齐王的嘲讽，

他更是红着眼梗着脖子反驳：“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般福气，能跟在阿乔的后面。

”他真的很爱我，起码是在苏婉柔出现之前，我感受得到。苏婉柔是皇帝新宠苏美人的胞妹。

苏美人出身乡野，父母皆为泥腿农夫。据说她机缘巧合救下齐王，入齐王府调教后，

被当作奇货献给先帝。一人得势，满门登天，苏家举族迁入京城。苏美人有孕，

苏婉柔入宫侍奉，一来二去就不知怎么与宋玹厮混在一起。宋玹的姐姐，

我的好姐妹昭阳公主帮忙打掩护。说起来可笑至极，若不是因为昭阳，

我当年不会出手救宋玹。当得知宋玹喜欢我的时候，

昭阳信誓旦旦地握住我的手说：“若宋玹负你，我这个当姐姐的必不饶他。”可我的好姐姐，

如今是你帮着宋玹来欺负我。东窗事发那天，我在京城街头亲眼看到他们二人并肩而走。

宋玹满脸温柔，身旁女子小鸟依人。苏婉柔见到我率先低头掉眼泪解释道：“沈姐姐，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刚进宫谁都不认识，唯有五皇子愿意同我说话，愿意带我出宫走走。

”我举起手，苏婉柔害怕地躲闪。但是巴掌没落在她脸上。我不是打苏婉柔，是打宋玹。

苏婉柔吓傻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我能当街打皇子。若宋玹无心，

就算一万个苏婉柔又能奈他何？宋玹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阿乔，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他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宫墙内的暗流如何能瞒过众人？当值的太监曾撞见他握起苏婉柔的手，在宣纸上教她写字。

洒扫的宫女听见红墙深处，他教她朗诵情诗。而最不堪的一幕，

是我的好友姜书凝在月下亲自撞见。她没敢上前。只远远看着雕梁画栋的阴影里，

宋玹的手扣着苏婉柔的腰，吻得难分难舍。姜书凝转述的画面，将我的情意剜成碎片。

宋玹追到将军府，跪在我房门前求我原谅。可我如何能当作一切从未发生？我如何原谅？

我的骄傲，我的自尊不容许我原谅。于是他转身，选择了苏婉柔。不过旬月，

他便牵着她的手招摇过市。二人身影在市井喧嚷中交叠，将我的难堪与屈辱碾作尘泥，

撒向京城的每一条街巷。出门之时便听到有人嗤笑。“瞧见没？沈家小姐被五皇子抛弃了。

”“五皇子正带着佳人闲逛呢，那小娘子生得倒是水灵。”“什么水灵，那个苏家二丫罢了，

姐姐被当礼物送进宫，她又勾搭上皇子，姐妹俩骨子里都透着算计。

”刺耳的议论声混着寒风灌入耳中，我攥紧缰绳的手青筋暴起。马鞍下的烈马嘶鸣着刨地，

似也在替我不平。我猛地挥鞭，枣红马如离弦之箭冲向长街。

忍气吞声从来不是沈家女儿的做派。今日我若不将这口恶气讨回，他日回想，必成剜心之痛！

便是拼尽声名又如何？我倒要让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尝尝背叛我沈南乔的下场！于是，

长街之上便有了那桩震动京城的事件。我扬鞭如电，抽落宋玹束发的玉冠。

苏婉柔尖叫着要护他。我侧身避开她的拉扯，反手便是一巴掌。我没看她的表情，

只听见那声脆响在长街上散开。护国将军的女儿，不是只会对着皇子温声软语。

被逼到绝处时，也敢让这对奸夫淫妇，在众目睽睽下丢尽脸面。

但是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很快便被人添油加醋地呈到御前。将军府内，

爹娘恨铁不成钢地责骂我：“你怎就这般糊涂！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不是将自己往绝路上推？”金銮殿中，皇帝龙颜大怒。斥责我一介女流搅扰宫闱安宁。

本欲从重发落。幸得自小宠爱我定昭长公主出面求情。念及姐弟情分，

皇帝才暂且按下雷霆之怒。最终，一道旨意落下。“既爱动手，便随父出征，去前线杀敌，

打个痛快！”既让我出征，那我就拿军功回来。让天下人看，

我沈南乔不靠男人也能立足天下。2初上战场，父亲总将我护在后方。

那副将更是连兵器怎么用都不肯教给我。只反复逼我练一件事——逃跑。

他大抵是听说了我在京城的光辉事迹。

也大抵是因为要在后方保护我而不能跟随父亲上前线的缘故。对我有些不屑一顾。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华而不实的摆设。“女子身弱，别被敌人抓去当累赘便是大功。

”我满心不忿：“当年定昭长公主能纵马踏破敌营，为何我就只能做个躲在人后的弱者？

”“长公主十岁随先帝征战，十四岁连下大楚三座城池。”“你十四岁时，怕是正对着铜镜，

幻想哪家公子能将你娶进高门吧？”这话如重锤，砸得我满心委屈。他说的对，我无法反驳。

可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大楚的铁骑夜里突袭后方。那个总对我冷嘲热讽的汉子，

竟用血肉之躯将我死死护在身下。他后背传来的温热渐渐变得冰凉，

浸透的血衣黏在我皮肤上，硌得生疼。硝烟散尽时，满地尸骸中，唯有我一息尚存。

大楚士兵叫嚣着搜寻将领首级邀功。我背着他渐渐冰冷的躯体，在荒草漫野的路上蹒跚而行。

那路长得望不到头。我多希望自己能跑起来。能再快些，再有力些。

可我的双腿却似被灌了铅。跌倒、爬起、再跌倒。我真无用。竟连他的尸体都背不回去。

沈南乔啊，沈南乔。你就是个废物。前十六年只知儿女情长，不知山河无恙。

比起边关百姓碗中摇曳的稀粥。比起将士们铠甲下溃烂的伤口。你那点破碎的儿女情长，

实在轻得像一片飘不进人间疾苦的雪。你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

还要连累铁骨男儿为你丧命。你不配做沈家女。不配站在这战场。边关的风沙磨破我的手掌，

霜雪浸透我的衣甲。我却像野草般在这片血色疆场疯长。气力敌不过须眉男儿。

我便将身形练得如林间狡兔，穿梭在刀光剑影里。每日寅时，当军营的号角还未响起，

我已在苍茫戈壁上奔跑。深夜，众人皆睡去，我仍对着月光挥剑。未学会杀人之前，

我先救了一人。他被几名大楚士兵穷追不舍，身上血迹斑驳，步履已然踉跄。可那身武艺，

却着实了得。纵是身负重伤，仍硬生生斩杀了数名追兵。好一条汉子。他脸上血污混着沙土，

却仍能辨出下颌方正的轮廓，是我大周人的相貌。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不是大楚人。

他杀死士兵瘫在沙地上剧烈喘息。腰间的箭伤还在渗血，箭头却已被磨断。显然是为了自救。

他杀光追兵后，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跪倒在沙地上，剧烈地喘息。腰间的箭伤渗着血，

箭杆已被折断，只余半截，血流顺着腰腹蜿蜒而下。那是他自己折下的，显然为求自救。

我取下随身装着金疮药的皮囊，快步上前。他听到脚步声，猛地转头，寒光一闪，

剑几乎贴上了我的喉间。“别动。”他声音低哑，透着杀气。我将金疮药丢在地上，

举起双手。“这是治伤的金疮药，我大周能有你这样的汉子了不得。”他怔了怔，

似在辨真假。片刻后，力气终于不支，剑“铛”地一声坠地，他整个人向前栽去。

我忙伸手接住他，手臂几乎被压得发麻。我只得亲自给他上药包扎。

他身上那破碎的布料黏着一片又一片的尘土与血痂。腰间的箭口最深，血沿着箭道缓缓渗出。

胸前、背后还有几处长长的刀割，边缘撕裂，偶有白色筋膜裸露。两臂处满是鞭痕与钝伤，

左肩一处深刺已结了层旧血，却又被新伤撕开。简直是惨不忍睹。

好在我在这战场中见识过血腥场面。不然非得吐出来。此人衣着打扮像个贵族，

可我在大周中却从未见过他。但是大楚士兵对他狠下杀手，那就证明他是我族同类。

我想带他回军营好好医治。却被他拒绝了。“姑娘救得在下性命，已是再造之恩。

只是江湖路远，在下惯了独来独往，不便拖累。”我望着他蹒跚却坚决的背影，

不禁感叹道真是条汉子。“且等。”我将皮囊掷向他。“三日换一次药，若敢死在半道，

便是折了我的救命之恩。”他点了点头，接住皮囊。我望着他攥紧皮囊的手，

忽然想起初到军营时，连解下铠甲都需要别人帮忙的自己。那时的我像被装进金丝笼的雀儿，

连挥剑的姿势都透着闺阁里的扭捏。哪懂得这皮囊里装的不只是金疮药，

更是战场上生死相托的分量。而当我终于以柔韧身法制服父亲最精锐的亲卫。

他望着我满身伤痕，沉默许久，终于点头应允我奔赴前线。

或许是幼时父亲案头的兵书早已在血脉中生根。

又或是将门虎女的骨血里本就流淌着征伐的勇气。我握着长剑冲入敌阵时，竟也能如鱼得水。

原以为第一次杀人会战栗、会呕吐。可当利刃刺穿敌寇胸膛，温热的血溅上脸颊。

我却想起副将用身体为我筑起的血肉屏障。那一刻，恐惧化作滔天的恨。

化作要让敌人血债血偿的执念。后来，大楚士兵知道。大周不仅有沈将军，

还有一个拼命三娘。她披甲上阵时，鬓发束成高冠，战袍染血成红，长枪一挑，寒光似雪。

她杀敌不退半步，箭雨穿透云层，血流如注，她却仍策马冲锋。她是沈将军的独女，沈南乔。

皇帝曾言“历练两年”。期限一到，父亲即刻八百里加急上奏。我知道，他怕我死在这里。

毕竟我太拼命了。待圣谕传来，他望着我已晒得黝黑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备好马车，

送我踏上归程。3刚到京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齐王谋反了。对外却说是皇帝缠绵病榻，

太子与五皇子宋玹谋反，被齐王一举拿下。一个月前，

皇帝还在谕旨里言辞恳切地询问边关战事。字里行间哪有半分病容？

可现在皇帝被齐王囚禁在宫中。太子和宋玹被押进天牢。宫中禁军由齐王副将接管。

朝中大臣多半偏向齐王。此题难解。齐王来跟我们谈判。他以为将军府恨极了宋玹。

他向父亲许诺，将宋玹千刀万剐。他向父亲许诺，纳我为侧妃，但位同平妻。

只需父亲按兵不动。我笑着替父亲应下。我说夜长梦多，怕他过河拆桥。

他大手一挥：“若将军府不嫌弃，两日后我就八抬大轿迎阿乔进门，排场不会低于正妻。

”我害羞一笑：“何必两日后，明日我便嫁入齐王府。”新婚夜，他掀开盖头，

望着我失了神。但还是冷冷开口：“若不是你是将军女，你进不了我齐王府的门。

”“给你个侧妃都是便宜你了。”他讨厌我。因为我不止一次为了宋玹，

让他在众人面前丢面子。他便变本加厉欺负宋玹。我便去找他理论，每次都骂的他说不出话。

但我还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殿下，妾心仪你。”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缓缓朝我走来。“早点服软不好吗？”“你真是眼光不好，看上了那个东西。

”我由衷的点头：“我是眼光不好。”“但是你的眼光更不好。”紧接着，

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他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倒进我的怀里。挣扎着，想要说话。

我以为他要骂我。可我没想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对你，真的是又爱又恨。

”对付大楚人的手段，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我的心里确实不好受。但是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擒贼先擒王。我直接把他杀了，谁还能谋反？父亲派人包围了齐王府。

定昭长公主将齐王尸体挂在宫门口。他一手建立的势力眨眼间便没了章法。

父亲的手重重按在我肩头，沉声道：“莫管宫里的腥风血雨，这里有父亲，你即刻点齐兵马，

去救太子与五皇子！”临末，他又补上一句：“放下私怨。”我无奈的笑笑：“孰轻孰重，

女儿明白。”当我踹开天牢铁门时，腐臭与血腥扑面而来。幽暗的角落里，

一具染血的身影歪斜在刑架上。太子的脖颈还套着枷锁，腕间缠着浸透血的白绫，

早已没了气息。烛火摇曳中，我忽然懂了皇帝的执意。这个政绩平平的储君，

确有颗赤诚忠良之心。只是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懦弱成了致命的罪。而几步之外，

宋玹蜷缩在满地稻草里。他的衣服碎成布条，脸上满是鞭痕。听见动静，他缓缓抬头，

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阿乔，我是在做梦吗？”他喃喃自语：“我定是死了，

才会在梦里见到你......”谁要在黄泉路上与你相见？我抬脚狠狠踹在他胸口。

这一脚用了点力气，宋玹猛地栽倒，鲜血喷溅在冰凉的青砖上。“小姐！

”身后士兵慌忙阻拦，“将军吩咐过......”我只能冷声下令：“把他抬出去！

”4皇帝老儿是真惨，宠爱的苏美人也是齐王的人。日日喝的养生汤里被下了慢性毒。

膝下五子，两个早夭。剩下的三个，一个死于天牢，一个谋反逼宫，一个身受重伤。

太子乃皇后嫡出，与二皇子也就是齐王，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多年。

而皇帝却始终揣着明白装糊涂。尤其在我与宋玹关系亲近后，他更是刻意抬举宋玹，

妄图替太子平衡朝局。可帝王的制衡之术，终究成了催命符。

生生将野心勃勃的齐王逼得撕破脸皮。用手下养了多年的私兵悍然发动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