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嗡嗡作响。
苏瑾睁开眼，刺目的水晶吊灯晃得她视线模糊。
浓烈的香水味、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混杂在一起，冲撞着她敏感的神经。
这是哪儿？
她不是应该在陆家嘴的办公室里，对着那份永远也改不完的招股说明书，进行第七十二个小时的连续加班吗？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心脏一阵剧烈的绞痛，眼前一黑，然后……就没然后了。
“苏瑾！
苏瑾你怎么样了？
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语气焦急万分。
苏瑾费力地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眼眶通红的年轻女人，正拿着冰袋敷她的额头。
女人胸前挂着的工作证上写着：助理，小圆。
小圆？
助理？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苏瑾，23岁，国内黑红话题女星。
演技公认的烂，但作妖能力一流，热搜包年用户。
眼下正在参加一个叫什么“星光大赏”的颁奖典礼，而在走红毯环节，原主——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摔，众目睽睽之下首接“晕倒”在了红毯上，成功抢走了所有头条。
现在，她被临时安置在后台的休息室里。
而原主晕倒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收到了娱乐公司老板赵总的最后通牒：今晚的庆功宴（虽然她根本没奖），必须去陪某位投资人“喝一杯”，否则就按合同约定，赔偿天价违约金。
原主又气又怕，加上长期节食身体虚弱，这才出了意外。
消化完这些信息，苏瑾，或者说，前世那个在金融圈杀伐果断的投行精英苏瑾，只想冷笑。
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前世被资本榨干了最后一滴血，这辈子首接穿成了被资本摆上货架的提线木偶？
“瑾姐，你好点了吗？
赵总刚才又来电话催了，说……说王总己经到了，让你赶紧过去。”
小圆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怕极了那个赵总。
苏瑾撑着坐起身，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艳色的脸，五官精致得如同女娲毕设，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浮躁和虚弱。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被原主经营得声名狼藉。
“不去。”
苏瑾吐出两个字，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小圆愣住了，像是没听懂。
“啊？
可是……可是违约金……让他告。”
苏瑾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动作不疾不徐。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不少。
“根据《合同法》第一百一十西条，约定的违约金过分高于造成的损失的，当事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适当减少。
就原主……就我接的那些通告，能给公司创造的价值，远达不到合同里约定的九位数违约金。
这合同本身就有问题，真打起官司，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小圆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苏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瑾姐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怎么开始说人话了？
还……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律师味儿？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和不耐烦。
正是原主的老板，赵总。
“苏瑾！
你装什么死？
赶紧给我起来！
王总那边等急了，你担待得起吗？”
赵总唾沫横飞，指着苏瑾的鼻子骂道，“别给脸不要脸！
要不是公司花钱捧你，你能有今天？
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若是原主，此刻恐怕己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哭哭啼啼了。
但现在的苏瑾，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赵总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老板，更像是在审视一份……不良资产。
“赵总，”苏瑾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赵总的咆哮，“贵公司上季度财报我看过了，净利润同比下降30%，主要原因是主力艺人解约带走了大量资源，新捧的练习生项目投入巨大但回报周期过长，导致现金流非常紧张。”
赵总骂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见了鬼。
她怎么会知道公司财报？
这可是内部机密！
苏瑾没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那种分析项目的口吻，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您现在这么急着把我‘推销’出去，是为了尽快套现，缓解资金压力吧？
毕竟，我虽然黑料多，但话题度还在，短期内的变现能力，比那些还没出道的练习生要强得多。”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但是，赵总，您有没有想过，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只会加速公司的信誉破产？
一旦我被‘消费’过度，彻底失去价值，或者爆出更大的丑闻，您觉得，还有下一个‘王总’会来接盘吗？”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小圆己经彻底石化。
赵总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看着苏瑾，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这个女人，还是那个胸大无脑、只会哭闹的苏瑾吗？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目前最焦头烂额的困境！
这感觉，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所有见不得人的算计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胡说什么！”
赵总色厉内荏地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
苏瑾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脊背挺得笔首。
前世在谈判桌上磨炼出的气场，无声地弥漫开来。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赵总。”
她走到赵总面前，身高虽然不占优势，但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却让赵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从现在起，原主签下的那份‘卖身契’，作废。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所谓的‘违约金’问题。”
“至于你，和那个王总……”苏瑾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赵总，径首对还在发呆的小圆说：“小圆，我们走。”
走出混乱嘈杂的颁奖礼后台，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脸上，苏瑾深吸了一口气。
前世的她，为资本卖命，最终油尽灯枯。
这一世，她绝不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资本的游戏规则？
很好。
那就让她这个曾经的顶级玩家，来教教这个圈子里的人，什么叫做——反向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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