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曾经都是一个天使。
经历的痛苦多了，就有一半天使变成了魔鬼。
所以人的脑袋里，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
一半是冰水，一半是火焰。
于是人活着，在这天堂与地狱，冰水与火焰之间不停挣扎，不停徘徊。
时而点头。
时而摇头。
卡兰·迪伦的《Lark in the Clear Air》空灵地响起，歌声如清泉流淌，与地下赌场里缭绕的烟雾、晃动的筹码和低沉的喧哗格格不入。
庄童叼着半截烟，一手捻着扑克牌，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摸出震动的手机。
他将手机夹在颈窝，两手仍熟练地整理着牌面。
“兄弟，还喘着气吧？
最近手风顺不顺？”
庄童含糊地应了一声，嚷道：“活着呢，没死。
正打着牌，别耽误我发财。”
说完，他把手机往裤袋里一塞，喊了句：“继续，出牌。”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这把牌。
三人斗地主，不洗牌，六六五分发，炸弹多得让人心惊。
炸一次，翻一倍。
牌桌上己经炸到第七个，赢了这把，庄童能带走三西十个；输了，他带来的十五个就全打了水漂。
午夜十二点，庄童从赌场里出来，脑袋有些发沉。
最后那一把，他还是输了。
庄童心里清楚，自己本就不擅长这种需要精算的牌局。
有时候脑子一懵，连大小王和2出了几张都记不清，不输才怪。
他坐在赌场门前的台阶上，偶尔有衣着光鲜的男人搂着女伴从里面走出。
那些边亲边喊“宝贝”的，大概是赢了钱；而那些边走边回头骂女伴是“扫把星”的，多半是输了。
夜风一吹，庄童慢慢抬起头，望着城市上空明明灭灭的霓虹。
高楼将夜空切割成破碎的几何图形，他忽然想起林菲说过的话：“庄童，你的生活能不能正常一点？
能不能别再赌了？”
他点燃一支烟，缓缓吐出一缕薄雾，看着它在昏黄的光线下渐渐飘散。
不赌？
那之前欠下的那些债，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只有赌，还残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继续赌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但除了赌，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最近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忽然冒出来：“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哥赌的不是钱，是寂寞。”
想到这，庄童扯了扯嘴角，那笑意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苦涩。
他掏出手机，无意识地翻着通讯录，连自己也不知道想找谁。
这个号码用得最久，快一年了。
以前为了躲债，总是不停地换号，可那些人总有办法找到他。
现在他懒得换了。
奇怪的是，他不换号码，那些人反而追得没那么紧。
也许他们也知道，逼得太急反而什么都拿不到。
晚上赌场里那通电话，就是放债的人打来的，知道他还“活着”，也就罢了。
他曾跟林菲提过这些事，电话那头的她惊呼：“我简首没法想象你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天啊，赌博、欠债、利滚利……一天利息都那么多，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对林菲来说，那是一个只在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世界。
庄童总是无所谓地笑笑。
在他的世界里，女人通常只是一种排遣寂寞的工具。
唯有林菲是例外——她是唯一能让他毫无保留说话的人，像哥们，也像一道光。
她是他世界里唯一没有肉体关系的女性。
林菲属于白昼，工作在明亮的写字楼里；而他，只属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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